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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11——12 ...

  •   Ⅺ云破天开

      人这辈子不能错过两件事,最后一班车,最爱你的人。
      李柏翘从来都是个死脑筋一根筋的硬气仔。钟立文又像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天然青年。
      俩人凑一起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和和气气唯唯美美。

      而世界上很多事,如果说从来都没有过不遗憾,又会是多么虚伪……

      李柏翘爬过排风口的时候才开始胆战心惊,他再也维持不了那些所谓的云淡风轻,垮下面部表情。
      青年已然开始设定即将面对的胜景。如果钟立文受伤了。如果钟立文死了。
      他大概会做同样的事情。
      或是狂。或成魔。他失去了太多。
      就连每天一分一秒都吝啬的记住不肯放手遗忘,他们活在同一个空间吐纳着同样氧含量的空气。
      很幸福。

      而招呼李柏翘的绝不是钟立文。
      至少那颗铅灰色破风刮来的子弹绝对不是钟立文。
      柏翘敏捷的跃下排风口,借助有限光源看到几个开火点。他抬手划过空气的弧度都有种漫不经心的优雅,绝对杀伤力。李柏翘是闻名警队的神枪手。

      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没有硝烟没有战火,甚至连光线都无法穿透仓库的合金板照射进来,他开始多少理解钟立文每次找到自己的时候那副要多疯狂有多疯狂的模样由何而来。
      源自于一种没有共鸣的孤独落魄。

      李柏翘并非女性,没有那根细腻矫情的神经。所以那份情感执着轻而易举跨过思慕的细节维度转变成蚀骨念想。
      冬季的风常常把那人的脸颊吹出含混的微红。在阳光的照耀下。衣服的边缘都微微发暖。铜制纽扣亮得晃眼。钟立文跑过来,逆光。

      地面上的一滩血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是致命量,旁边还有颗纽扣,很亮很亮的那种。
      李柏翘开始浑身发冷四肢冰凉。

      对面仅剩的狙击者始终没有抛头露面,而柏翘一点也不想等下去了。
      他必须在第一时间确认些什么,让自己失率的心跳恢复正常。
      阿Pick从黑暗里走出来,双手举得很高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他说我知道只有你一个人,李柏翘。
      “你不想知道自己兄弟在哪?”
      柏翘突然有种揍扁那张脸的冲动。

      他亦从黑暗里站起来,浅灰色西装外套早因为碍事扔掉,白衬衫上有血有土显得狼狈不堪。
      “他在哪?”李柏翘侧了侧头有种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觉得他天生就该是如此,微微蹙起眉稍显得很桀骜,衬着那张Baby Face却意外没有违和感。
      “你死了就能见到!”阿Pick猝然拔枪。

      一声鸣响,两缕轻烟,飘渺成蜃气楼般旷古朔今的苍凉。
      阿Pick快。很快。快到让人防不胜防。
      可柏翘更快。极快。快到打落了阿Pick手中的枪。

      “我再问你一遍,钟立文在哪?”李柏翘慵懒的声线显得没什么耐性和他纠缠,又向前踏了一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对方眉心,显得一点也不像正义超人反倒是丧心病狂的恶棍。
      他在赌,赌自己演技够用,赌阿Pick是欺软怕硬的混仔。

      直到对方从那片彻底的阴霾中一步步走出,阿Pick才咧开嘴露出让人反胃的笑容。
      骤然强光席卷了视神经,刚刚适应了阴暗的瞳孔蓦地皱缩,绝对性刺激灼伤到那对濯黑的眸子下意识流泪不止,柏翘捂住眼部低垂了视线,连带蜷曲的身体一起被刺痛席卷。七八盏白炽灯在仓库天顶亮起散发出摄人的光线。宛如黑夜与白昼瞬时交替,豁亮得杀机肆起。

      他知道,光和影间明确的界限正撕扯拉长。
      阿Pick根本就是有备而来。或者说他才是那只引鱼上钩的饵。

      前一刻还风云变色的男人冷笑着拾起自己被打落的手枪,极缓慢极缓慢的瞄准,而未等他扣动扳机,持枪的右手已一片狼藉,对方惨叫着痉挛倒下血肉飞溅的瞬间,李柏翘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力撞向自己裹在一起直跌出去很远的距离。
      钟立文的味道冲进鼻息。填满大脑和肢体。

      也许有神。也许有极限。也许没有时间。
      李柏翘觉得自己很开心很开心,开心到乐极生悲。
      所以为了防止这样,不能特别特别开心。
      但他又无法自制得想笑也想哭。

      直到被连拖带拽扶扶抱抱的躲到某个安全地带,钟立文的声音和那份简直要揉碎自己的拥抱才真切传到耳边,更像是夹杂着埋怨和心痛的叹息,他说柏翘你的乱来真比我有过之无不及……
      危机四伏的仓库里,他和他缩藏在几排集装箱的死角抵着额头喘息,肢躯紧扣契合得没有缝隙。
      阿Pick歇斯底里的咆哮透过几层金属传过来有种可笑的愚蠢。
      “给我找!死了都要见尸体!”

      狭小的空间。他和他都看不见。
      5平米的世界魔魇般日月昏黄撕扯念想。

      钟立文低吼着李柏翘的名字吻他,像个疯子像个野兽像个失去恋人的恋人。
      柏翘勉力或回应或闪避急于结束这个丧失理智抛却空间立场的亲吻。
      PTU还没赶来,是没到还是不会到也许已经不再重要。

      他缓缓推开钟立文略显狼狈的用额头抵住对方胸口,很疲惫。
      没有当机的大脑仍在工作,他要想办法离开,两人一起。
      钟立文心满意足的搂着怀里的身体,蹭了蹭又蹭了蹭哑着嗓子说柏翘啊我刚才听都听不到但就是知道你来了。
      “你真的是旺财么?”李柏翘笑了笑声音闷闷的。
      “不是,这是种本能。只是本能而已。”立文收紧双臂隐隐约约听得模糊嘴里却交代得八九不离十。
      李柏翘又笑了,很干净很干净。他说准备准备,我们该脱出了。

      林叔泉觉得自己要出离愤怒了。
      刘SIR听到紧急救援时波澜不惊的从容态度简直让人发指,而他一声令下PTU倾巢而出仿佛早已准备就绪只待这边联络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模模糊糊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行动很顺利,PTU赶来直接围了“店铺”破门而入,包括阿Pick在内的众人被三三两两逮捕押进警车。
      但泉叔的那种绝对愤怒却异常明显爆发在身体每个细胞内。尤其是看到迫于无奈只能用军刀撬开集装箱烧了里面的黑钱才得以趁乱全身而退的柏翘和立文灰头土脸刚出来,立即被刘SIR一个破坏现场证据扰乱行动的高帽子扣得面色惨白。
      他觉得自己再不动手就猪狗不如了。

      而较他更早更快抱以如此想法且身体力行挥出拳头的是刘SIR对面的钟立文。
      那一拳打得又快又狠,非常解气解气非常。
      “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你让我们去当饵自投罗网你让我们去送死现在还敢这么说?!”钟立文双眼无神边骂边扬起拳头又准备打。
      事发突然,旁边的警备人员都像蒙了般完全摸不着头脑。
      而那一拳并未挥落,李柏翘稳稳握住了立文的拳。他的视力只恢复了五成不到,苍白的脸被烟雾熏得像只花猫。
      柏翘说立文你别这样。柏翘说让我来!
      然后他转身一拐撞在刘杰郝肋下直疼得对方抽筋般伏倒在地,再怎么说都上了些年纪。
      这下轮到钟立文发慒了。他虽然看不见却分明察觉到柏翘身上隐隐的怒火正猎猎燃烧。

      旁边看热闹的警卫队此时才回过神来般蜂拥而上欢乐地押了俩人撞进救护车风风火火疾驰而去。
      几个新丁路见不平跑去扶起刘SIR还被对方用指点江山的气概骂到臭头冤枉得直抽鼻子。

      李柏翘躺在救护车雪白的推床上吸纯氧,整个人都被眩晕冲击得南北不分。
      他侧过头去看,钟立文的侧脸近在咫尺。
      对方试探性伸出手触了触自己,似乎询问着是否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亲密关系。

      李柏翘偏回视线望向白森森的车顶。
      不留痕迹回握住钟立文的手。
      很坚定。

      Ⅻ世界牵扯一光年

      阿Pick从来都不是个老实务实的人,而尚有自知之明的古惑仔也从没妄想过乌鸦变凤凰。直到遇见某个人。那是噩梦的开始,也是尽头。
      他不过在经常光顾的酒吧打架滋事,撞上Shadow纯属意外。也许更是个圈套。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倾向于这方面的思考。

      并不出众的男人,眉目清冷棱角分明,扔进人堆里立刻消失不见。
      而所谓缘起,不过是我看见你,在人群里。

      于是理所当然有了一夜情。
      无所谓谁认识谁谁不认识谁,拉上床扒光衣服全一个模样。阿Pick从不讲究那些狗屁情操。
      而后来他对着空荡荡的双人床甚至记不得那个男人的味道。阿Pick不是GAY,所以他抽口烟得到恋爱了如此狗血且恶俗的结论,还被自己恶心得蹲在盥洗池边上干呕许久。
      白瓷的清洁用具划过水痕。
      他觉得自己大概会为了这个人去死。

      事实证明,很精准。

      再次遇到Shadow的时候是一个月后,那个人站在酒吧门口招了招手什么也没说。鬼使神差的,阿Pick就那样走过去。
      万劫不复。
      他开始帮Shadow筹人置办洗钱店铺,很认真很敬业,他从来都不知道Shadow来自何处隶属哪里,又是从谁手中搞到货,他只是帮忙。
      因为恶俗的爱情。

      接触频率无法避免的上升,Shadow偶尔会讲些事,但故事的主角永远围绕着一个自小被培养成杀手的少年和他名叫闫正雄的大佬。阿Pick从那双墨色的融入黑暗的眼睛中看到自己无法触及的星星点点,然后他仍然蹲着悲极生乐的吐烟圈。
      Shadow爱着另一个不爱他的男人。
      这才是起伏跌宕的混账剧情。

      闲来无事的时候阿Pick也会想,他妈的是不是全香港女人都死绝了怎么就让自己遇上个GAY还陷入该死的爱情陷阱乐在其中。别人挖坑他就跳,还帮着一起填土。最后死在其中。
      多喜庆。

      所以当Shadow提出让他亲自到仓库带货的那一晚年轻的古惑仔已经知道,自己完了。但阿Pick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所以还是去。
      边和闻风而来的条子绕圈边缅怀Shadow唯一一次在自己面前表露感情,那人用阴狠的语气甩来叠关于某个陌生人的资料说你是聪明人我也不废话,这次去堵你的条子里有个人叫李柏翘,替我杀了他。
      临走时还没忘记补充,货无所谓,只有他,必须杀。

      哦,是自己单恋对象的情敌。
      Pick仔如是想着。
      如果你爱着的人永远想着去算计另一个不爱他的人爱着的人,该怎么办?
      阿Pick原句复述给路边摆摊算命的瞎子阿轮。那人沉吟半晌开口,声音嘶哑。他说小伙子,这是命。
      Pick仔突然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他的故事很简单,线条毫不紊乱,一根筋直戳到底那种。
      他的头脑也是一样。
      所以当刘SIR提出要他做线人事成之后再转作污点证人的时候阿Pick毫不犹豫就答应。他知道眼前这个一看就知是混在好人堆里的坏人打算如何利用自己,他很乐于被利用,毕竟利用这件事情永远都是相互的。爱情就全反过来了。

      警察不过想抓住些证据,甚至制造些证据拉到闫正雄。而阿Pick只想在死前见见Shadow,顺便还能陷害自己情敌,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结果他还是没能尽如愿,虽然见到了Shadow,却没害到闫正雄。
      好吧他真的没蠢到会相信自己有能力去陷害这颗为祸香港的毒瘤。至少作为病原体来说,俩人是本家。

      阿Pick显得很安详,他在一个销魂到死的吻里死了。
      Shadow拔出那柄闪着亮银色的瑞士军刀俯身在他衣服上擦干净,就是这东西刺进了眼前尸体的皮肤隔开肌理血肉,直直捅进心脏里。
      完全带着漠视的神情,杀手一贯的冷冽也无法保持下去,他抬腿踢了尸体一脚咒骂着忿忿然走了。

      恶心的东西,真没用!
      浪费我时间。

      所谓缘灭。
      就是人群里,我抬眼再也找不到你。

      钟立文是第一个接到消息也是第一个见到阿Pick的尸体还是第一个送他去验尸房的人。
      他早不敢轻易挂病假,甚至准备在做差人的同时找份兼职维持生计了。所谓带伤开工显然吃力不讨好,新晋刘SIR完全秉承着女仔当男仔使,男仔当畜生使如此信条管理工作。
      立文右肩被噪音弹擦伤,柏翘视神经由于经历过渡刺激不能直视强烈光源。可俩人只提前休了双休就披挂上阵一派舍身取义的英雄气概。

      立文虽然很不满于柏翘长时用眼的办公桌任务,自己频繁出动反叫对方整日整日念叨着该去和上级好好沟通。
      “沟通什么?告诉他你上次揍得不够爽能不能再来?”钟立文撇了撇鼻子说我是模范警察嘛要起带头作用的!
      “带什么头?带头胡来?”李柏翘最近没什么好脾气光想找人打架玩。
      钟立文觉得自己成了重点打击对象禁不住挺起腰杆反驳,“呐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满呢会自己去处理的OK~~?”然后他拍拍屁股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得到阿Pick的死讯后,钟立文真的身体力行去找刘SIR处理自己的不满了。

      PC66336从学警,或者较那更早起就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而同样他的如此个性导致了多方面交流范围宽泛,涉事也很深,一行无间带来的社会阅历勾心斗角更非常人可比。
      所以钟立文是第一个意识到刘SIR派阿Pick当线人本意的人,也是第一个敲开对方办公室门闹场的人。

      说闹场其实真的委屈他了。毕竟只补一拳而已。怎么抵得回一条命?
      坏人也是人,也不该像个破皮囊一样被人利用然后遗弃。
      何况是被一个比坏人还卑鄙的名义好人。

      所以把佩枪砸到对方桌上拂袖而去的青年当时一点悔意都没有。
      以至于经过柏翘办公室前还兴高采烈的去敲门招呼一声我辞职了回家等你哦Honny!
      接着留下仍埋在文件堆里的对方莫名其妙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嘟囔着又发什么疯?

      当然李柏翘很快就知道钟立文发什么疯了。
      因为他是那个掀了上司房顶的第二人。

      傍晚放工回家时柏翘觉得异常轻松,甚至在开车的时候放了立文锺意的摇滚CD来听。
      他是个中规中矩老实本分的人,愿意脚踏实地稳中求胜,但这样的人往往带着与生俱来的桀骜孤独,还有某方面偏执到神经。
      性格上的缺陷、对环境的排斥、这些常见的形容都已经有了它们归属的性质,李柏翘认为自己的症候并非伟大到能套用这些现代化而感情丰沛的句子,至少现在还没有为之命名的冲动。

      适度的表达反抗之意也是生存的原则,但不能到仇视社会的地步。
      他不愿连累旁人分毫,不愿拖了谁的脚步,他相信法制社会能做出公正的裁决,至少在那些血泪和贪婪赤裸出现前,却还是没忍住。大概真是某些未能随着此去经年消散遗失的青葱血液迫切涌动。
      李柏翘觉得自己有点懒得去后悔。
      些许固执些许本色正在某个完全不按理出牌的同居人带领下深刻挖掘,跃跃欲试破土而出。

      本想Call立文出来吃饭饮茶,可还没来及拨通号码就收到对方Mail的投降书,正在反省又不知为何反省的钟立文一想到大概会连累柏翘就觉得自己过于冲动过于暴躁过于做事不经大脑,过于……那拳揍得感觉实在太好……
      李柏翘愣了一下嗤笑出声,玩心大起想了想就编回复过去。

      我现在很生气。
      作为惩罚,命令你自带小板凳和小奶瓶坐在家门口忏悔。
      否则后果自负。

      已经准备好面临各种场面上演的李柏翘泊好车从负一层乘电梯上楼,而钢铁笼子停在了一层,反着光的合金双翼挥向两侧时,柏翘抬眼就和收到Mail后立马夺门而出,冲进楼下超市抢购奶瓶胜利而归的钟立文不期而遇。
      两人大眼瞪小眼傻了几秒。
      还没反应过来就迎上钟立文如临大敌般乞求原谅的讨好目光。李柏翘终于还是笑场。

      生活也许即是如此。自己缺少的部分正好被另一个人提供。像弧的两端,首尾相连合成一盏圆。
      而那个人此刻正站在他身边。
      电梯里被立文故作无辜牵住手的李柏翘提起唇角如此想着。
      照亮了世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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