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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9——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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Ⅸ赏罚分明
正月初,小寒。
冷风过境,裹挟着干燥的北方气流沉闷的蒸腾在香港阴霾密布的天空,偶尔穿过浓重云层惠及地面的阳光显得单薄无力,压抑得人心口发疼。
而李柏翘此刻感到头疼更多些。他略表无奈的叹了口气摘下挂式耳机摸出移动电话拨通某个出现率极高的号码。
对方没有设愚蠢的彩铃。几声单调的系统音后耳边传来钟立文气闷的吼叫,“干咩啊?!”然后就是“啪”地一声重物坠地。
李柏翘知他又扔了扫帚。
压下好气又好笑的心理状态,柏翘维持住自己一成不变的口吻,“给你一分钟抱怨。”
“李SIR倒是公私分明,用手机不用无线哦!”立文皮笑肉不笑的磨牙。
“文…无线是监视联络用的大家在开工啊!拜托你别这么幼稚好么?”
“又是我幼稚?!以前我是新丁嘛不计较的现在升IP了你还让我COS环卫搞咩啊?!”钟SIR终于忍无可忍撕扯着身上套着的环卫小坎肩冲着电话咆哮。
“这个你怪不到我,抓阄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主意喽!”如果不是工作中柏翘简直要乐出声了,他完全可以想象钟立文此刻吃瘪的样子。
龇牙咧嘴强压下怒火,钟SIR深刻意识到自己没有和这个同居人斗嘴的实力,“好!不提这个,那拜托你给个理由说服我凭什么老子的代号还是狗尾草啊!”
听他爆粗口李柏翘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峰音调也降了几个分贝,“PC66336钟立文,现在TeamC11是个共进退的集体,我刚调回来一周上面就已经交代来跟这个案子了你说临时更换代号对行动有利么?”
立文被柏翘义正言辞堵得无语。
“还有啊……我们约法三章过的,呐混无间时你有口头禅我不管的,可复职这么久还不改钟SIR你想去找中介租房?”
完全听出对方语气中抵达绝对零度的隐忍怒火,钟立文冒出一层冷汗,他完全忘了面子忘了自尊忘了耻辱忘了自己从刚才接电话起就挂着无线耳机没关。
于是无线公共频道里C11众人再次共同见证了顶头上司狗腿的跟传闻里关系暧昧的李督察连连讨饶。
“柏翘我错了你知我脾气暴嘛!我也在很努力的改啊你看我前阵子戒烟多辛苦啊你都没给奖励!还有啊最近几天床都嘎吱嘎吱的晚上睡不好……”
注意到身边泉叔憋笑憋得内伤趴在方向盘上的李柏翘铁青了脸意识到什么忙抓起耳机去听。
下秒立即暴喝出声。
“钟立文你这个呆佬快收声啊啊啊!!!”
细芬应门进来准备把刘SIR交代的案件资料交给李柏翘时,对方正埋在一叠堆成山的文件里头顶都看不到,只有由于度假在家偷闲导致长时间缺乏阳光滋润略显苍白的手臂伸出来摇了摇幽幽叹息,“拿来吧……”
柏翘觉得从小到大没这么委屈过。
他回来负责C11一周,连出四天OT然后作为SIP需要过目的资料全垒在办公室里,就连回家都挑灯夜战轰了钟立文自己去睡直憋屈得对方扬言要找刘SIR血债血偿。
这回又直接派跟进任务过来,李柏翘有种我为鱼肉的大彻大悟。
正巧钟立文推门进来看了眼吓呆的细芬接过她手上厚厚一沓资料说阿芬你可以出去了。
“我觉得会被他搞死啊……”钟立文翘着二郎腿做在沙发上整理刚从柏翘桌上搬下来垒在脚边的文件袋。
李柏翘不置可否的翻了翻眼睛懒得开口。
“你呢…刚返工就被他下马威连出四天OT虚弱得连餐厅等饭都能趴在柜台上睡着……”他指了指埋首桌前的青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呢…全托他的福连小队任务都不用跟着出莫名其妙就被派到SB帮NB翻完了近五十年的资料,每晚每晚还要独守空房都不晓得一个人有多寂寞!”
说到这钟立文恶狠狠的把一摞码好的文件袋砸在地上。
“后面那条不算论据。”李柏翘头也没抬伸出手继续道,“前几天飙车党涉嫌蓄意伤人的案例。”
钟立文轻车熟路从乱七八糟的材料里取出一叠递过去。
他翻看着之前细芬送来的资料兀自说到,“这次上面让跟进的任务是关于洗钱店铺的。说起来我最近趁空闲时间去过几个比较可疑的地下酒吧,发现之前的丸仔都销声匿迹,后来打听了一下说是有个阿Pick哥找到了大买卖来做正筹人手。”
“那个阿Pick什么来头?”柏翘找到需要截取的段落开始摘录,一心二用毫不受阻。
“说到他呢就更有意思了,之前他还是个普通到渣的底层混仔,不知是谁穿针引线搭了桥一跃就成为Pick哥了,听说还呼风唤雨手上钞票用不尽哦!”立文说着眼睛亮闪闪得扑到柏翘桌前一副夸奖我吧的表情。
显然对方也被他说得起了兴趣,仰起头来活动了下略感僵直的右肩,继而往后靠着整个人都陷进皮革质感的座椅里抄着手好整以暇的看他。并不明媚的阳光划过柏翘柔软的发,裹起淡淡的暖。半开的领口连泛光的纽扣都显得一丝不苟。
钟立文觉得自己是心旷神怡的。
“所以,你认为抓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就能揪出后面的大佬么。”李柏翘用肯定的语气开口,眼中不着痕迹掠过某些风色稠浓。
“至少顺藤摸瓜喽!”钟立文嬉笑着凑过来的动作让他警觉性蹙起眉头。
“你倒是做足了功课,真不知哪个警署的督察会整日出没在三厅范围内还有个雅号叫文哥~”柏翘本着调侃的意味推了那人一把。
没推开。
继续蹙眉。
“那我是不是可以得到一些理所当然的奖励?”
慵懒且低沉的声线随着他俯身下来的动作回响在耳边,李柏翘稍稍垂首就能看到被阳光切割成十字的玻璃窗下两簇人影以缓慢暧昧的姿势靠近。
气温开始游走。
“我可以告你……”扭过头来的动作幅度过大,李柏翘瞪着蓦然放大的古铜色皮肤郁闷得想起羊入虎口四个大字简直至理名言。
唇舌辗转交缠,天旋地转的迷乱。
钟立文并不急于加深这个吻,轻描淡写的点触吮吸,恰到好处的诱惑,很致命。他斜坐在木质办公桌上倾身托起情人小巧光滑的脸,柏翘的皮肤如同稚子般细腻。
满足于对方由于自己的恶作剧略显嗔怪的搅眉,缓慢攀爬的气息蔓延在薄薄的面颊,蒸出某种似乎喷薄而出的嫣红。
李柏翘通过略微倾斜的角度任命般开启了紧咬的牙关。更像是情人间斗气似的亲吻。
极危险。他却心甘情愿失去了抵抗力。
在办公室里做这种事是第一次,当然柏翘不会清闲到思考是否还要进一步发展到BCDEF阶段。
钟立文总归记得要留些分寸。他还不想被怀里略微震颤的纤细身体揍得自己老妈都不认识。
致命的摩挲,啃咬,纠缠,蚀骨的销魂。气息逐渐紊乱,频率逐渐升高。似乎燃起了仪式般的火苗。
钟立文从没如此沉迷过。他知道李柏翘的味道,很轻很淡,带了些刚毅带了些执拗带了些孩子气。却比香槟更醉人和耐以回味。
交错的角度让由于缺氧开始挣扎的柏翘看进立文深邃的瞳孔里。极沉极沉,带着原始的欲望,本能的攻击力。
这是会心一击。
李柏翘还是决定咬下去。
他很笃定自己不希望在硬冷的办公桌上进行BCDE。
立文吃痛的抽着气隔出几寸距离,急促的喘息都轻易灌进双方的鼻翼,颤动着想要靠近又不得不抽离。
逆光的位置投射出柏翘高挺的鼻梁,温润的眼眸蒙上生理性的微光,白瓷般细致的肌肤和浸染着冷酷的美貌简直动人心魄。
钟立文无法自制的陷进去。
他看着仍没喘匀气略带怒色瞪视自己的柏翘咧嘴一笑,极得意。
“李SIR要告我什么?非礼?”说着还抻着脖子舔过对方充血艳红的唇。
即使柔软温热的触感让柏翘一时怔忡,他还是推开对方保持出安全距离,继而冷静自制的开口。
“我告你袭警!”
Ⅹ有福同享,有难我当
“古惑仔Pick Wen是本次行动的目标。任务以追踪为旨,放线钓鱼,不要打草惊蛇,非必要情况不允许暴露身份,understand?”李柏翘站在玻璃板前钩钩写写,优雅的字体看起来和他的人一样工整端正,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不似女仔般柔若无骨,那是只武人的手,常年持枪在他艺术品般白皙的虎口和掌心留下层薄薄的胼胝,摸起来就像柔软的丘陵中突兀而起的山峦。
就连指隙间掠过的光线都显得优雅轻缓。
李柏翘有一种气质。
宝石般神秘,却让人飞蛾扑火意欲接近。
钟立文熟练转动着手中的水笔,他看着自己的情人站在前方宠辱不惊的指挥分配,发音抑扬顿挫字词分明。
孩子般愉悦的骄傲袭上心头,他忘乎所以的笑出虎牙想的是这么优秀的柏翘和他钟立文在一起。
“古佬和Peggy从甘霖街甘芳街围堵,不出意外他的路线应该是去上海街,长沙街是死角,Car会在那里待命,阿文你……阿文?”
视线交汇的瞬间。钟立文无端感到风声鹤唳。
柏翘知他又跑神,站在玻璃板前抄着手挑眉,“钟SIR有什么高见?”
立文有个毛病叫不能激,他抿了抿嘴说李SIR每次都是同样安排多没挑战性,不然我们抓阄决定任务分配啊?
正欲开口骂他的泉叔被李柏翘毫无征兆一句“好啊!”惊得脱口而出的说教胎死腹里。
就连钟立文本人都被对方不寻常的爽快吓了一跳。
李柏翘却嘟了嘟嘴笑着耸肩说:“我偶尔也会想胡闹。”
TeamC11的除了新丁阿坤剩下要么是PTS的同期要么是巡值组的死党,本为凝滞的空气瞬时炸了锅,该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一群臭小子臭丫头仍然满肚子坏水。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约赌对方抽到什么角色。
方便监视行动的无非是路人甲乙丙丁,小商贩123或者环卫工人ABCD。
钟立文一直都知道。
自己衰运行得畅通无阻。
所以展开手里写着职务名称的纸张时,钟督察还是忍不住想哭着逃走了。
基本没什么大的变动,只不过粗Ling和古佬换了位,可怜本和粗Ling扮情侣的阿坤只好勉为其难配合古佬断背。为此Peggy笑红了脸。
当然,在之后钟SIR荡气回肠的求饶攻击后她几乎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只恨无线没有录音功能。
“牵牛花呼叫植物园,蜗牛出现,但是走向广东道往南了。”Peggy略显焦急的声音传出来。
“植物园收到,Car会跟着蜗牛,大丽菊和雏菊迅速转移至窝打老道,狗尾草和天竺葵互换位置继续监视。”
柏翘冷静犀利的命令着。
“Yes,Sir!”
宝蓝色汽车缓慢徐行一路追随那个看着就是痞子的阿Pick。
“自己小心。”这是钟立文阖上手机前说得最亲密的话语。李柏翘微微一笑领会精神。
Pick走得不急不缓,既不绕路也没兜圈,左右确定无人后,他进了石龙街的大型仓库。
钟立文扒了小坎肩报告具体位置后就准备跟进潜入,要破“店铺”必须神不知鬼不觉找到证据,可不论卧底抑或为警多年的经验无一不挑动着神经叫嚣这是虎穴很危险。
立文不动声色的按了按身侧的枪柄,硬家伙还是带给自己安全感。
他绕着整个仓库的阴影转了一圈,前门后门都有锁,然后他找到可以入侵的最佳地点,排风口。
连续两次高空腾跃没能摸到排风道让钟立文毫无理由的焦躁起来,他觉得一切太顺利,顺利到此刻微小的瑕疵都暴露无疑。
没有PTS登高台时的人梯,仰起头灰蒙蒙的窗口似乎吞噬着背后的无渊无尽,没有李柏翘含笑伸来准备握住自己的手。
和那人被初夏轻寒的阳光拉长万里的影影绰绰。
钟立文总是在孤身奋战。
不同的是这次心如止水。他知道无论自己走多远,都会有人追来。自信得很盲目。
钟立文吸了吸气走远些冲刺,再次跃起的时候他简直都想为自己拍手叫好了,高度绝对破纪录。
很幸运,排风口的三面铁扇并未转动,斑斑锈渍象征着历史的久远,立文透过切割开来的视野望向仓库内部,高高耸立重叠放置的集装箱占据大部分空间,并不显赫的人工光源看不真切。
钟立文唏嘘了一秒自己的手指就开始卖力扭动那些锈蚀在一起宛如焊接的螺子螺母。他想起柏翘曾讲过的关于抗争者的故事,骤然的压迫势必引起反抗,而重新掌握权力的人们却永远不会记得自己被剥削的日子。
所以战争永远也不会结束。
龇牙咧嘴的扭掉最后一颗螺子,钟立文准备随便扯了里面的衬衫裹住流血不止的指尖,而接触到织物那份柔软时,就连脸上刚毅的线条都不复明朗,青年懊恼的撇撇嘴自认倒霉,他又穿了柏翘的衣服,而柏翘的衬衫是不能撕的。
至少钟立文下不了手。
卸掉扇叶后立文缩着身子游龙般滑进仓库里。骤然耳鸣让他抽气出声险些就要哀号,抠掉那个始作俑者,小小的耳机横在手掌里像垂死挣扎的蜉蝣。钟立文随手塞进口袋里。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喷张发散,有兽的暴戾。
信号障碍。什么开始混乱。
李柏翘还在堵车。东安街并不长,同样并不宽广。
钟立文失去联系的同时不安就在空气里肆意滋长,石龙街7号仓库。
“泉叔,Call刘SIR调PTU支援,其他人迅速以行动组整备,O记特别行动小组编号C11,目标地点石龙街7仓库,提前抵达者不要潜入!无论情况如何……”李柏翘说到这里狠狠喘了口气,“务必等我到达。”
年轻的SIP说完便开了车门直冲出去。
身边环绕着一股温度。
那个人的气息轻浮撩散,带着热带雨林温热季风的潮湿感。
李柏翘握了握移动电话没有拨打。他对着口型向空气发出无声的邀请:阿文,求你没事。
简短的一句话,感慨万千。
过往太多爱恋,在沧海桑田的洪流中洗尽铅华,变成了回忆路途中一颗透明的宝石。
然而脚步终是朝前走的。
谜一样的道路向前铺展开来。
他站在时光尽头的拐角,这么多路,哪一条才是通向你的?
李柏翘从来都不是信命服命的人,可天煞孤星他信了,命犯煞星他也信了。
现在只求这一人相随相伴。上穷碧落下黄泉。
钟立文掏出随身的军用刀具刺进集装箱厚重的铁皮,切金断玉的刀锋埋进一公分,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独特质感,仿佛在遥远时光里撕扯出破裂的痕迹。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动静。他没想打草惊蛇。他没想身犯险境。他还想活着回去。
回到那个人身边。
但Pick哥不会给钟立文这个机会。
子弹擦过耳际带来失聪般霍然嗡鸣,立文以为世界一片寂静,像是沉入深海的幽底。
条件反射拔出枪扣动扳机,天生的运动神经起到绝对的制约作用,钟立文感到自己浑身骨骼肌都开始震颤失控,他想自己是喜欢这种让人燥热的疯狂的。
但他又不可抑止的想着李柏翘。
钟SIR很庆幸自己没被刚才的噪音弹命中,仅是短暂的失聪失明反应无疑挑战着他的极限,而如若昏迷就只有死路一条。敌人数量完全不知,他凭借本能就地翻滚,敏感的皮肤似乎触碰到被枪弹扫过激起的尘埃钝钝抽疼。
他还在思考李柏翘。像是刻进骨髓里般沉迷。
那人淡淡的笑,唇角绽开酒窝,露出洁白的虎牙,为本就稚气未脱的脸上平添一丝特有的气质秉性。穿着磨到泛白的衬衫背着双肩包。孩子般大而有神的瞳仁闪出不符合样貌却符合脾气的尖锐。
他曾是只自我保护意识强烈到轻微自闭的刺猬。
钟立文一直都很锺意李柏翘。这样的那样的,无论怎么改变,好的或者不好。都很锺意,锺意到唯恐失去的卑微。
枪林弹雨中,钟立文一心一意开小差还附赠死亡边缘的微笑。
他仍旧什么也看不到。
李柏翘带队环顾四周后听到里面枪战的声音。
他脸色都没有变冲其他人吩咐各自如何分工。
Peggy和古佬负责从后部的小门侵入搜集证据,粗Ling是开锁的行家,阿坤在外部接应等待泉叔和PTU支援。
粗Ling撩了撩被风骚乱的长发随口问句李SIR你呢?
李柏翘望着留下两排爬墙过后狼狈不堪足痕的排风口露出淡淡的笑容,温婉而无害。
“他在等我。”
你该知道。
死都要死在一起。
钟立文,你敢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