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弦》楼绯言

15、第十四章

　　顺利完成任务的小姐满面粉嫩，温柔细语之间又提出了带领两位公子观赏凤痕山庄的邀请。
　　处在英雄状态的封悦自然没有道理拒绝，而青阳则完全没有发言的权力，从凤安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已经完全沦落成为美好的背景物之一。

　　凤痕山庄的确很大，更何况前方打头窃窃私语的两人总是步履缓慢，这逛院子的时间花得还真有些长，从前院走到后院，大约就已经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
　　青阳有些不耐烦了，有这么些时间散步还不如放她假去前院采莲子。幸好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后院，后院的景色相较于前院美上许多，这才让青阳又稍稍提起了些热情。

　　凤痕山庄后院栽种了许多的花草，围廊之外伸手便能采撷到，整片空气里都浸透了花香。
　　院子之内有一片较大的湖泊，围绕着湖泊栽种了柳树，稀疏散在岸上，在清澈水面现出倒影。水波晃荡，倒影散碎。
　　几片草地上摆了树墩，精致地做成椅子与凳子的模样，有顽强小草从树墩上冒出，健康地生长。
　　后院围墙边栽种了同大门前相同的竹子，数量并不多，风一吹总能听见沙沙声。其它种类的树木也栽种不少，树木都有些年龄，苍苍翠翠地生长着。
　　偶有鸟群飞过，叫声清脆，蝴蝶扑闪在花丛之间，增添了活泼的气氛。

　　青阳欣赏着美好的景色，脚步渐渐放缓，最终停下，盯着湖泊上某样东西发呆。
　　终于有能将她的兴趣提起来的东西出现了，那是一架停泊在岸边的小船。青阳的小心思动起，一定要把小船扛到前院的池子里采莲子。

　　“公子，怎么了？”幽幽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青阳一跳。
　　青阳转过头，看见笑得很温和的秦歌，她倒是忘了他还跟在自己身后。
　　她伸手指向湖泊之中的小船道：“一会能把那个借给我吗？”
　　秦歌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回头问道：“公子想游湖吗？若是想，我们可以去镇中的凤栖湖，那边湖泊的水面宽广，景色宜人。”
　　青阳摇摇头：“我想采你们前院那个池子里的莲子。”
　　“采莲？”秦歌疑惑非常，这不是女子才会做的事情吗？
　　“我想做莲子羹。”
　　秦歌盯着青阳看了半晌，微笑道：“看来公子善于厨艺。”
　　青阳毫不客气点点头：“味道很好，等我做完可以给你尝尝。把船借给我。”
　　秦歌道：“公子乃庄主贵客，采莲一事交由下人去做就好。”
　　青阳瞧瞧漂泊在湖边的小船，采莲之余她还是很想坐一下船的，距离上次乘坐游船已经过去两年的时间，孟千春最近两年都忙极了，根本没有时间陪她好好玩耍。

　　正在她不舍之间，身后不见了小弟的哥哥走回来了，封悦的身旁自然跟着明媚的凤安。

　　看见青阳的眼神，封悦便知道她一定又动了什么奇怪的心思，他走至她的身旁，对秦歌道：“封尘从小精灵古怪，小脑袋里总是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他说了什么，秦管事不用在意。”
　　青阳不悦，开始思考整治封悦的方法。
　　秦歌淡笑着称“是”。

　　一众人终于来到游园中途的湖畔小亭，小亭内置有圆桌及凳子，圆桌上摆置了许多点心，水酒也一应俱全。
　　青阳开始对盛放点心的盘子产生极大的兴趣，一双眼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在放光。

　　从小到大，青阳最大的兴趣便是收集花纹精致，烘烤完美的瓷器，近几年来她的这个兴趣更是在一定程度上变更为了狂热。打从第一眼见到能勾起她占有欲望的瓷器，她便会爱不释手，想尽方法使其成为自己的收藏品之一。所以，不知何时起，七弦山上那群人使用的餐具几乎都是做工精巧，价值不菲。

　　现今在小圆桌子上摆放的那六枚瓷盘，已经充分诱惑了青阳。
　　她指着盘子目光蹭亮，却是淡淡然说道：“这是罄璐窑所出品的六羽之一，名唤长生。”没想到竟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青阳缩回了手，不解地看着突然沉默了的增进感情二人组。

　　凤安犹疑着开了口：“封尘公子可是在开玩笑？”
　　“自然不是。”青阳只当凤安不知晓长生形姿，便端起一枚盘子解释起来，“六羽之一的长生是一套青瓷，共有六枚，现在都已经摆在这里了。光看这一枚，所用瓷釉透明如水，盘子从里至外都光滑无比，连油渍都沾不上去。”她将盘子中点心倒置另外一个盘子之中，再翻过来时，盘子内真的是一点点心沫都没剩下，“长生之上所敷的蓝色纹饰皆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又有人影攒动，但六枚盘子上的景色各不相同。你看这个——”青阳将盘子放下，往其中倒了一些酒，众人往盘子中瞧去，那些由蓝色纹饰所画成的景色都动了起来，不顾周围之人面色忽然变得苍白，她继续道，“秦罄璐所制作的六羽又被称作活的瓷器，像这样在盘子中倒入的酒水愈是香醇，盘子上的景物就越像是活的。”
　　青阳讲解完毕，将盘子小心放回桌上，盯着里头会动的纹饰目不转睛。

　　桌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

　　身后秦歌道：“小姐，我立即叫人撤下去。”说罢便有丫鬟匆忙上前将盘子连同点心一同撤下。
　　青阳心中忧伤，为什么要在她讲解了半天之后将长生撤下去呀！她还没有欣赏够。
　　一双眼睛就盯着盘子不眨一下，直到盘子与丫鬟一同消失在回廊拐角。

　　凤安笑了，略有尴尬，道：“上次府里刚新进了一批瓷器，没想到竟然有六羽在里头。”
　　封悦回以凤安微笑，道：“六羽流传在外许多年，若非精通于瓷器研究，一般人是不认得的，我也是方才听闻封尘所言才知晓。”
　　一席话换来凤安微红了脸，心想公子实在善解人意。

　　青阳不明白他们的对话，问道：“六羽怎么了？”
　　两人回头看她，凤安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公子知晓方才那盘子乃是六羽之一的长生，却不晓得六羽从来不能承载食物？”她都开始觉得这个少年方才是在胡言乱语，或许那盘子根本不是六羽之一。
　　青阳更加疑惑了，忍不住皱起眉头。
　　封悦呵呵一笑，适时打断这逐渐变得有些诡异的氛围，对凤安道：“封尘的确精通于瓷器，对于传说中的六羽更是有些研究，只是我的这个弟弟有时候做事情就是一根筋，瓷器只要是好的他都喜爱，对于瓷器的传说却是听过就忘。”
　　青阳在心里努力思考整治封悦的方法。

　　对于心上人所言，凤安自当深信不疑，一双美目眨了两下道：“封尘公子真是有趣。”
　　有趣个鬼！青阳很想翻脸。
　　封悦手伸过来，将青阳拉至凳子上坐下，道：“上一回我不就跟你说过吗？这六羽虽为名器，却只能用来观赏，无法装载食物。”
　　“为什么？”好的瓷器不能用来承载食物，那该是多大的一种浪费。
　　“因为凡是吃过六羽所承载的食物之人，皆都死于非命，秦罄璐便是其中之一，世间传闻秦罄璐能够制造出如此精妙的瓷器，便是借助了恶魔的力量，所以使用六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六羽承载过的食物绝对不能尝上一口。”
　　如此说来，传世的佳作亦是承载厄运的容器。
　　知晓青阳定会反驳，封悦握住青阳的手紧了一下，他看着她几乎一字一顿：“我们都知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青阳的眉头使劲皱，终于忍下反驳的冲动。

　　盘子换了种类，点心又陆续端上，为了六羽之长生赔罪，凤安连饮三杯，酒量似乎比身量看上去要好很多。
　　青阳这个做灯泡的非常称职，因为坐在凳子上十分无事，便围着亭子四处闲逛，又因为要报封悦几次三番对自己贬低之仇，于是好巧不巧便打扰到了培养感情二人组的美好生活。
　　封悦单是微笑，对于弟弟所作所为熟视无睹，作为主人家的凤安小姐虽有不满灯泡所为，但始终是不想也不能得罪未来的小叔子的。

　　这样一来，秦歌突然的提议便成为凤安最好的福音。
　　秦歌对凤安讲：“小姐，封小公子方才想去前院采莲，秦歌逾距恳请小姐让我带封小公子暂去前院。”
　　青阳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欢心，一个蹦跶便到了秦歌身旁，虽然表情依旧，眼睛却骗不了人，她是真的很想去。
　　对于凤安来讲，无论那名小公子是去采莲还是踩莲，只要别当灯泡，那么万事好商量，她自然乐得他快点离开，只留下她与心上人浓情蜜意。
　　为了事态更进一步的发展，封悦对于青阳的离开也是毫无意见。
　　大赦之后的青阳，终于不用忍受苦闷，脚下生风般便往前院去了，秦歌跟在她身后，嘴角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秦歌将青阳带到前院莲花池旁，命下人准备了小船，亲自带着青阳将船划到荷花边。池子里养了鲤鱼，一条条都很肥美，身上的鳞片在池光潋滟之下氲出光彩，十分好看，十分活泼。
　　青阳伸手掰过荷花杆来看，若是莲子已经成熟，她便扯下莲蓬丢进船舱，若是还未饱满，便松了手放过它，让秦歌继续向前划去。

　　采集太过专心的青阳未曾注意到她的发辫滑落进了池水之中，秦歌弯下腰，将她的头发从池水中撩出，湿淋淋地滴到他的袖子之上。
　　青阳一愣，随即抽回了他手中的头发，开始用力地绞干。

　　秦歌问道：“公子是否需要将头发清洗一下。”
　　青阳摇摇头：“不过是沾湿了一点。倒是你，袖子都湿了，我一人在此就可以了，只要一会让人带我到厨房去就行。”
　　秦歌微微一笑：“不过是沾湿了一点。”

　　这人倒是会现学现卖。
　　青阳也不多言，趴在船沿继续采莲：“一会给你做莲子羹喝。”
　　“封公子是客人，怎敢劳烦。”
　　“我做是我的事情，你可以不喝。”
　　秦歌看着面无表情的青阳侧面，站起身撑着桨道：“那就有劳了。”
　　这样讲话实在沉闷。青阳手中抓着一大把的莲蓬，偷偷看了一眼秦歌，对方青年十分温和地朝她笑，那股子贵气还在张扬着。
　　青阳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却不敢朝他发泄，总归觉得自己窝囊了点。这个时候她倒宁愿身旁给自己划船的是名普通的下人。

　　时间在划船声中流逝，青阳最终坐在了船舱，手中握着一把的莲蓬，也不放下来，抬头对秦歌说道：“把长生卖给我吧。”
　　秦歌似乎有些意外，但毫不影响他的笑容：“公子要长生？”
　　青阳点点头：“反正是不祥之物，你们留着也只是个危险的摆设，为何不将它留给我？需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答应。啊，不过我现在身上没有多少钱，可以等以后再付账吗？”
　　秦歌听她把话说完，便俯下身，靠近她的面前，笑容突然透露出危险的讯息，使得青阳有后退的冲动，却又动弹不得。
　　秦歌说：“不需要公子付钱，我可以将长生送给你，但是，请公子能够帮我一个忙。”

　　青阳瞪着眼睛，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作何反应，半晌点了点头，一直到秦歌直起身之后她却还处在心惊的状态。这一刻，她是多么希望离眼前这个男人再远一点。

　　青阳的运气很好，岸上突有人叫唤，说是小姐让秦歌过去。
　　船靠了岸，秦歌对青阳道了别，又命身旁下人们好生照料，才离去了。

　　青阳长长叹了一口气，手掌撑着下巴，干脆不采莲了，直接望着水面出神。
　　这个男人，比容倾危险百倍，原来山下还有如此恐怖的生物存在，是不是以后她还会遇到这样的人？上天保佑不会遇到太多！

　　给她撑船的小厮不敢轻举妄动，手中握着船桨，偷偷观察青阳神情。这个少年不巧是会成为小姐的小叔子的贵客，万万不能得罪。可是方才还采莲甚欢的小公子为何在秦管事走后就变得恹恹？
　　小厮思考着，陡然间心中升起一个答案。
　　他赶紧摇摇头，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可是看着少年出神的模样，那个答案偏又冒出来：封家小公子难道是个断袖？！而且还看上了他们凤痕山庄管事秦歌？！

　　青阳自然不知晓小厮所想，只顾自己出神，心思已经从向老天祈祷转移到秦歌各方面让人捉摸不透的掩饰与话语，他定当有很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