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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魏/歌鸲与荆棘】 ...

  •   照旧是大雨倾盆的彻夜未眠,这是魏大勋逃开他的第几年?
      都怪他贪得无厌、都是他不知检点……
      香烟在指尖氲出一滩光圈,烟雾在嘴边静静吐露沉淀。
      每点回忆都是宝贵的精神鸦片,作为他空虚寂寥中的无聊消遣。
      白敬亭持起照片以手掩面,余光扫过那年的生日卡片,内心的空虚却怎奈填不满……

      角落的留声机单曲循环,是一遍复一遍的《阴天》:

      “Last night you came into a vision of blue
      (昨夜 你走进我的忧郁幻想)
      A cloud of s-moke one touch
      (一团烟雾轻点)
      And now the pieces of us
      (我们的回忆碎成波圈)
      Scatter under grey skies
      (在灰色的天空下散落)
      Wreak havoc over and over
      (任一些回忆一遍一遍肆虐)
      I feel myself going under
      (甜蜜化作梦魇)
      Now I wake up
      (恍然大悟)
      And I don’t know how to breathe
      (使我无法呼吸)
      And now I miss the sweet of it all
      (怀念与你的笑颜)
      Bitter from my old ways
      (恨自己当初放不下尊严)
      Back in the golden days
      (回到美好的岁月)
      Don’t you know sunshine ain’t right
      (现实已物是人非)
      When I’m inside all the time
      (发现没有东西改变一如从前)
      Inside my feelings I’m feeling……”
      (只是没有太阳我的世界已成阴天)

      扉页间滑落的书签,一叶翩然,划开了焦灼的时间与空间——

      “在看什么呢?”一只修长的手捻开飘落在狄仁白发间的碎叶,一同揉散开的还有青年的冷冽清绝。
      “在想华蓉公主香消玉损的案子……不是我年少成名、自鸣得意,只是能在将军和我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暗杀华蓉公主的,当真屈指可数。”狄任白锁着眉心,忧虑迟迟未能散去。“可若真是已经隐退的江湖野客,也断不可能会突然起了腥风血雨的心思啊……”狄任白焦躁地舔了舔唇,越发觉得这桩案子背后凝聚了一团他看不清的势力。
      魏将军却是个不会自找烦恼的,给面前年青的督察倒了碗茶,低言劝导:“小白你愁啥,多半是我那狗皇帝的猜忌罢了。呵,他倒是为了身下宝座舍得下自己的亲妹妹……哦,也不对,华蓉是先皇后所出,若是皇长子还在,她也不至于如此……啧,也不知道又是哪个附庸权贵的走狗,兴的一出借刀杀人。”他越说越轻,似乎是同狄任白解释,又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
      魏将军最后哼笑一声,很快转移话题:“果然还是得跑啊,京都本将军可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边外弯弓射雕、舞刀耍枪的苦日子也好过成日与这群酒肉朋友周旋扯皮……”他说着,突然一拍脑瓜想了起来:“欸,对了!听说浮梦仙居新来个异域的什么蓉姑娘。好弟弟,要不要同我一起去耍耍?”
      狄任白正端着水喝着,猝不及防被他的提议呛了一口。
      这、这、这,浮梦仙居可是京都出了名的销金窟,就算以护国将军的俸禄也不是轻易消受得起的……
      “咳咳,谁同你说的?”狄任白接过魏将军递过来的手帕,转头偷凑到他颈侧轻嗅——嗯,好在还没什么胭脂水粉气。
      “去嘛去嘛,自打我少时离京,就再没好好回来看过了。”魏将军怂恿道:“还是不是男人了,这有啥可墨迹的不是?”
      “你去你去,有本事别拽上我!”
      “诶呀,好弟弟,你知道我们江湖人士最是快意恩仇,手头一向拮据……”

      年青的监察本以为不过是每日断案里的一味调剂,只是没想到这是一群人处心积虑的骗局……

      东篱下的花枝被轻轻折起,红色的汁液被挑染上指间,散漫的女声这才响起:“这就是兄长说的青年才俊?也不过如此罢了。”
      披着斗篷的束冠先生逗弄着金丝笼里饶舌的歌鸲,正想说什么,被敲窗声打断了。
      “谁呀?”散漫的女子立马端坐好,低眉顺眼地掐着脆生生的声音问道,边说边举起案板端茶送水。
      一人推窗,是魏将军。他侧坐在窗沿边上,并未入内。
      “人,我带来了……说好的,你也别忘了。”魏将军用一种暗含深意的眼神看向束发先生,只一眼便一跃离去。
      说的是言不达意,走得却随心所欲。
      “先生,他这是……”女子的话说了一半,被何先生轻轻挥手打断。
      “走投无路的囚徒罢了……”何先生说着从笼中放出歌鸲:“只可惜鲜血和伤亡是必然,古今更替、在所难免。”
      小小的歌鸲却不知自己既定的命运,自以为钻了空子,像跳跃着的音符,从金丝笼里蹦出,挥动双翅、腾空飞向远方。

      “别喝了,下次我要再被你骗来,我跟你姓!”狄任白嫌弃道。
      魏将军勾唇浅笑,微醺着调笑:“你同我姓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我跟着你姓,也省得你们家内室一度空着。”他咂摸着嘴又插了一刀:“你们家也是,说好听点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鱼鸟情深,说难听点就是好高骛远、吹毛求疵……你说你都折煞了多少芳心!”他说着抛了个媚眼给周围暗自观望的姑娘,逍遥自在地倒在狄任白的怀里。
      明明是鹣鲽情深。狄任白撇嘴,心下嫌弃着,却偷偷用身体掩盖怀中人自成风流的靡态。
      “诶呀,看来以后不能喊上你逛花楼,别人都是花了钱来买乐子的,你倒好,墨守成规,倒成了别人眼中的消遣。”
      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眼前,突起的喉结轻轻起伏,说的话也让人分外让人想咬上一口。
      “托将军好意,某敬谢不敏。”红了耳尖的蓝衣督察招架不住,慌乱地将怀里的人推了出去,却又暗自踩住了这人的衣摆,绝了某将军拈花惹草的任何可能。
      魏将军不知道他耍的心机,黏糊糊地又一次贴了回来,撩起小督察的下巴:“那说好了,本将军要是解甲了,就做你府上的门客,冠上你姓。”
      “我们狄家不收榆木脑袋……”这是口是心非。
      “成成成,那我冠你小字,姓白如何?”某将军还在撒野。
      “你——少拿这种事儿开玩笑……”
      “怎么?说是玩笑话,你的脸倒先红了。莫不是……”
      “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我还没说什么呢……呜、唔……”
      “闭嘴吧你嘞。”
      有非分之想的永远是自己一人罢了,这榆木脑袋到底什么时候能开窍?狄任白心力交瘁,恨不得把摁住的这人箍起来,少撩拨他人、招惹是非……

      白敬亭从碎梦中晃神,桌上的老式手机震了起来。
      “喂?”
      “小白,内蒙发现了个衣冠冢,业内称是成吉思汗先祖的,你有兴趣过来看看么?”
      “何教授,我……”
      白敬亭正要婉拒,那边又道:“小白你先别着急挂断,这事儿还真少不得你……这里头似乎还保有一些祭祀,封建迷信那老一套,不过这次的不幸似乎与你失踪的家人有关。白木真是你母亲对吧……节哀……”
      “喂,小白,你还在听吗?”
      没人回答,只有留声机沙哑的唱片仍在继续——

      “回想那一天喧闹的喜宴耳边响起的究竟是序曲或完结篇……”

      喇叭、唢呐伴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震天作响,甜点、蜜饯被高高抛向半空,周遭是络绎不绝的恭维与道贺……
      怎么变成了这样……喜袍加身的狄任白骑着枣红色的马儿,苦笑着想。聪明如斯,他料想到了别人设下的圈套,却迟迟不肯入局,所以他的将军先做了恶人,将他合盘卖了出去……

      “一拜天地——”
      “我的名字?某姓魏、名将军、是将军。不知小友何谓啊?”
      ……
      “二拜高堂——”
      “哈哈,小白,我若同你姓,就姓……嗯,取小字,姓白如何?”
      ……
      “夫妻对拜——”
      “小白,我也不愿的,胡国的江山社稷不能败在那狗皇帝的昏庸无能之上,就算以武犯禁,我魏某也只愿做那护国卫民之人!”
      ……
      “送入洞——”
      “你现在告诉我,之前的一切都是对我的补偿,魏将军、你可曾、可曾……”可曾爱过?
      “别说没用的了,你我只有利用。”那人顿了顿,依旧调笑:“小白,是我骗了你……”
      原来所有的暗通款曲都是谎言啊……
      竟然是谎言,那又为什么是你率先落泪呢……

      司仪尚未将“房”字说出口,大红的绣球便从驸马爷手中滑落,弄得他像被扼住喉咙的金鸡,鸣也不是、哑也不成,一时尴尬在红烛台前,倒真真的是“呆若木鸡”。
      狄任白阖上了双眼,他到底没办法违心。
      华蓉不耐地掀起了红盖头,拧起了秀气的眉:“狄任白,你这是为何?”
      “殿下,你知我非自愿……”狄任白自知理亏,不去看她。
      华蓉公主偏头乐了,在百官群臣面前也不露怯,看着新郎的风神俊朗,凑近道:“谁又是自愿的呢?无非都是顺坡下驴的做戏……罢了,既然你非要让本宫难堪,不如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今个儿,可不止是你我的大喜日子,同样也是胡国的大喜日子。”
      “华蓉!”端坐在高堂上的何先生皱眉想打断她。
      华蓉却全不理会自己的亲兄长,高声哂笑:“你可知,胡国今日送来的婚礼乃是其国不战而降,你亲如长兄的魏将军,被他忠的国、护的民给一并参了一本……不出所料的话,怕是已危在旦夕。”她颇有些许同情又不屑的口吻道:“毕竟本公主的命,可是金贵着呢!胡国合该是皇兄和本宫的,任何人,哪怕是打着为民的旗子,也半点别想拿去!”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华蓉公主方才朝何先生叩谢,原来先皇后的遗腹子、皇长子还活着……那、那胡国的魏将军岂不是大雨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不对!
      如此一来,铲除异己、他国联姻、正名顺位……都已达成——好一个一箭三雕!
      在座观礼的大臣们汗如雨下、不寒而栗,没想到胡国公主这场大婚不止一波三折,竟还托出了几年前的皇族秘津。

      “哦,对了……”华蓉看着狄任白脸上的难以置信,有些兴致盎然:“说起来,你的魏将军在通晓了一切后,还极力袒护你呢,真是兄弟情深,情比金坚。本宫甚为感动,所以好言相劝我那无能的弟弟,只可惜他是真一点儿都不领我们姐弟之情,硬要为本宫讨个公道……”
      华蓉一点点褪下了长尾的凤袍,将其甩了出去,整个人带上了近乎残忍的顽劣:“魏将军虽未被醢刑炮烙、却也难逃皮肉之苦,而今日皇弟更是为了你我二人,将喜酒送了过去……不出所料的话,现在赶过去还有出好戏。”
      华蓉接着卸去了凤钗和手上的金饰:“只可惜今日本宫乏了,也懒得同你计较殿内失仪之事。今儿就当本宫前尘已了,驸马爷病疾突发……任何人若想置喙,都给本宫掂量好了。小六子,起驾回宫。”
      可率先奔走的,是运起轻功的狄任白。

      喜事变丧事,老天终于看不下去,雾霾霾地飘起了雨。
      殿外,枝头上的歌鸲悠悠哼起了冥曲,权谋、阶级、枯萎的情谊和斩不断的荆棘原来从未消失散去,不过是成了绵绵细雨、化作了无形的牢笼。

      “所以,这段才是当初真正的历史?”
      白敬亭轻轻扫过石壁,毛刷下露出了依旧清晰的画像,细瞧颇有几分熟悉。
      这是……
      白敬亭手下一顿,默不作声地重新掩盖那段已逝的岁月。

      “爱恨情-欲里的疑点 盲点呼之欲出那么明显……”

      狄任白守在沉睡的爱人身边,身后是黎族的巫医。
      “明明最亲密的事也任我对你做了,为何当初不能直截了当地说点体己话……”他轻轻地在魏将军额前落下一吻,注视良久才十指交握道:“记住你说过的,下一世冠我姓名,别让我再等了。”
      巫医口中喃喃自语,赤红的图腾从狄任白的面容上浮现,慢慢过渡,横穿至两人间。
      狄任白唇间落下点点朱血,垂眸静静看着爱人:“一定要来找我呀……”
      “我的将军。”

      ——“I miss you.”

      窗外歌鸲在枝头夜啼,将魏大勋从昏沉的噩梦中惊醒,重合在眼前的是两个相似又不同的身影,他本能地想要相拥交颈,却只拢住了心底残余杂乱的两端情。
      魏大勋跨下了肩,黑色纹身透过长发从后颈浮现。
      时隔漫长的八百年,他终究还是一点一滴的忆了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白魏/歌鸲与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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