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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魏/过期巧克力】 ...

  •   那场雨,彻夜未停。

      魏大勋望着窗外,再次陷入了回忆……
      二零零五年十月十五日……他就是苏醒于这样雷雨交加的朦胧夜晚,床前有个自称是养子的男孩,流着满面的泪、急急坠进他怀里,哭着嚷着担心他先一步离去。
      魏大勋搂着男孩,昏黄的老式电灯下,心中只有徒徒空洞的茫然——
      ——他没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任何记忆。

      他们很穷,魏大勋没有证件,别说体面些的工作,就连只需蛮力的活儿也没人愿意介绍。后来还是镇里的图书馆馆长可怜他带着孩子,这才给了他一份时薪很低、但勉强也能拖家带口过日子的安保工作。

      虽然拮据,但魏大勋很满意,小日子过得平凡且充实。
      就好比当下,以“小爷”自居的养子盘坐在床上、被他圈在怀里,摊着书给他讲诉英版的《夜莺与玫瑰》。
      “我不懂,宝宝,这歌鸲为何要舍身献祭,做那书生与官家小姐的嫁衣?这可不是淡吃萝卜闲操心么。”创伤失忆后的魏大勋认知水平倒退成零,西洋文化和新概念英语是他永不翻页的禁忌,倒是对兵法战纪颇为亲近。
      白敬亭抓了抓养父垂落在自己肩上的碎发,背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咋知道呀,仅凭一腔热血,戕害了自己、奉献于他人,多半脑子也不大正常。”白小爷随手将书本置回床头的书架,转身将养父扑倒在窄小的床上,侧身挤进魏大勋的怀里,与他四目相对、呼吸缠绵。
      ——这是八年里白敬亭不知疲倦的游戏。

      魏大勋没忍住、往边上退了退。这八年里他真把白敬亭当自己的亲儿子,吃喝拉撒睡处处紧着他。凡是别的孩子有的、且在自己绵薄的底薪内的,魏大勋都会为白敬亭想方设法地弄来。
      “宝宝,你觉不觉得这床真的小了点,你长得太快了……”魏大勋有些歉意,目光有些许躲闪,他真心想给孩子更好的环境。
      白敬亭一把将后退的魏大勋拦腰捞了回来,暗自用手感知着养父精窄的腰线和细腻的肌理,嘴上却抱怨:“你可别摔下去了啊,还有说了多少次了,叫小爷全名,别整天‘宝宝’、‘宝宝’的喊……我他喵都成年了,而且你也不过就比我大个十一二岁,看着和我哥都差不多……”
      白敬亭说着说着将鼻尖埋在了魏大勋颈侧,带着点鼻音又道:“别扭的跟蛆似的,我马上就高考了,在家待不了两天,我超困……”他知道魏大勋最吃这一套,笃定怀里的大型抱枕今夜一定会安分守己。
      果不其然,魏大勋的呼吸逐渐深远绵长。

      黑暗中,白敬亭慢慢睁开了眼,小心地仰望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他的养父、他的所有物。
      他像只优雅的蝴蝶,微微挥动羽翅,轻柔地停在绽放的花蕊上,细细描绘、品尝其间的馥郁馨香;又如游走的诗人,惊叹于所感知到的一切丘壑沟峦,痴迷得流连忘返。
      “当真一点防备也没有……”白敬亭餍足又落空。
      黑夜与白昼像是割裂开来的,他有多希望夜晚的自己能得到回应,清醒后就又有多愧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曾无数次想呵护、爱抚、反哺枕边人,也有无数次突兀地想如对待人偶般将其戏弄、撕裂、啃噬。
      ——有悖伦常、触逆德理的禁忌,竟也如解渴的鸩酒,深深地令他甘之如饴。
      “我真恶心……”白敬亭嗅着窗外泛起的雨腥气,自我厌弃。

      高考的成绩依旧可喜,魏大勋披着雨衣,侯在淅淅沥沥的雨幕里,等孩子开完所谓的毕业典礼。
      自个养大的孩子总能让自己满意,十几岁年纪已有鹤立鸡群的傲气。因此,当魏大勋看见小姑娘娇羞地往白敬亭怀里塞巧克力,他并不在意,反倒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扬眉吐气。
      “几个意思啊,你看我笑话?”小朋友挑眉,隐约有几分怨气。
      魏大勋将差点脱口的“宝宝”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家宝宝在外向来要面子:“宝……抱歉,就那小姑娘看着挺好的,要不你相处相处?”魏大勋骨子里还是顾及男女大防的,可他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野猪拱白菜地不是,何况也没拘着自家这水灵儿白菜自由恋爱的道理。

      着急淌过雨幕的白敬亭没想到魏大勋一见面就先提起别人,
      ——别的女人。

      白敬亭从心底感到抵触和冒犯,像是被提及了禁区,原地跳脚炸毛、勒住养父脖子:“滚你丫的,你咋不先替我找个后妈呢?”
      这是气话,赌气的成分很多。自古“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小时候白敬亭每次这么说,魏大勋都会怀有一丝愧意地加倍地对他好。
      而这次,白敬亭注定失望了,养父是真的考虑了起来。

      “这是什么?”擦着头发的白敬亭举着手机质问,指着上面一条便签日志道:“约好带你射雕、听我胡口吹牛;与你一同泡澡、嬉笑自在风流……啧,还挺押韵。”
      也不怪白敬亭,男孩子大了,对着在意的人,尤其是令他寝食难安的心上人,总是带着危机和敏感。更何况对象还是从来都直得不行的养父,要是背着他被哪个茶又或哪个箭拐跑了,他可怎么办……
      “你怎么乱翻东西。”刚洗漱完的魏大勋想抢回来,他就一个二手淘来的智能手机,通常都省着流量给白敬亭查资料,因此被白敬亭查岗查得猝不及防。
      “还我。”
      “我不!”
      “听话!”
      养父的语气里带着教育意味,是“父母”口吻的训斥,无形地勾勒出了截然对立的天壑、难以逾越的鸿沟。
      白敬亭吃味儿了,心里堵得慌,却没有宣泄口。赤红着双眼像是修罗,紧抿着的唇又毫无血色。“你以前都不朝我发火的,”他委屈叛逆,还夹杂着卑微:“所以你现在,背着我,有了别的‘宝宝’,那我呢、我还算什么……”

      魏大勋哑然,头一次羞愧地低下了头,不知道怎么面对养子,只干巴空白地解释:“不是,你都大了……上次,我从你抽屉里翻到那什么……纵享丝滑,我们都给彼此点空间不行么?”他没敢说自己写下的只是一个荒诞的梦,梦里自己像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而“她”的男人还格外……他们暗通款曲、不知廉耻。
      白敬亭用英文骂了什么,魏大勋没听懂,魏大勋难得被白敬亭用冷若冰霜的态度拒之门外。
      这样也好,魏大勋用白敬亭扔出来的手机给撒干事打了个电话,干脆替他值个夜班,让自己和孩子都彼此冷静冷静。

      撒干事是个话痨,不知始末地评断了起来:“不是,你那小朋友这就管着你梅开二度了?你咋比我还像是个上海男人……”

      魏大勋听着撒贝宁用不同案例、不同角度分析自家的破事儿,感觉自己分外不得安宁。为求清净,魏大勋迅速打发走撒干事,干脆一头扎进冷门的历史里,翻阅古今更替,一解苦闷。

      白敬亭那也好不了多少,魏大勋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追了出来,担心晚上太冷太累,怀里还揣了张小毛毯。可等他隔着书架看魏大勋安静地捧着本书、半点不在乎他地站在那里时,又别扭得不像话,只偷偷用余光望着那处出神。
      窗外刮起了大风,馆门被挂拉得砰砰作响,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随着“轰隆隆”的闷声,图书馆的灯“滋——地”全灭了。
      电光火石之间,白敬亭冲上前,圈住了自己惊倒在地的养父,将小毛毯盖在两人身上:“不怕,我在……大勋别怕……”

      ——养父属于他,反之,他亦是。

      白敬亭想起来了,他们的相识不过是在同样一个类似的雨夜,被白木真随意遗弃的他找到了倒在废墟里不省人事的养父罢了。
      当时清醒过来、手足无措的养父是怎么安慰瘦弱的自己来着?

      白敬亭透过一闪而过的微光,颤巍巍地摁住怀里的人,拿自己嘴角的余温去感受魏大勋的额温,是插枪走火、又小心试探地顺着鼻背向下蹭去,撬开那人的齿贝,邀怀中人一同迷醉贪欢。

      几分钟、又像是几个世纪,他们这才结束口舌纠缠。

      “啪”的巴掌声隐匿在雷声里,同时湮灭的还有两人的搏斗声、衣物撕扯声……到底是自己养大心疼的孩子,魏大勋不想高声惊唤、引人注意,于是虎头虎脑地就被占了便宜。
      他被养子上下折腾倒弄得厉害,却不愿发出一丝一毫细微的响动。
      先前撒贝宁嘲笑他被养子控制得厉害,他还装得若无其事,现在想想白敬亭可不就是步步为营的得寸进尺。
      只是没想到养子会蓄谋已久到这个地步……魏大勋到底还是半妥协、半沉迷地哭了出来,甚至间断被戏弄出来几次。连他自己最后都不知道,到底他是被逼胁迫,还是在享受附和……

      “魏大勋,我想死在你怀里。”

      他听见还在动作的养子说,突然想到养子似乎从未主动喊自己为“父亲”。
      魏大勋眼角微润,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困在一厢情愿里呢……

      白敬亭到底没能送出藏匿已久的手工巧克力,养父没被任何人拐走,反倒在那个荒诞又切实的雨夜被他亲自逼走了。
      而那场酣畅淋漓的一时欢愉,仅是他一人自我疗慰的美梦……
      眼泪顺着青年的下颌静静滑落,礼盒里的糖球坠空滚落,四散在地,一同跌碎的还有他未曾宣誓的爱情——而现在……
      ——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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