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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烧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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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闻朝什么东西,这是个值得苦恼的问题。
首先,不能太贵,贵了他送不起,因为生了场病,他耽误了好几天没去画画,存款实在不容乐观,再者,凭他和闻朝的关系,也犯不上,要是送贵了,闻朝误以为他是在求和,那就不好了,他俩没到那地步。
其次,便宜了也不行,最主要的是,钟霖打记事以来,就没送过三个零一下的礼物,不说多了,给闻朝的东西,至少得挂两个零儿。
这样一归纳起来,还是没个头绪,他为此认真观察过闻朝,发现这人虽不怎么讲究,却也不缺什么,属于那种懒得对自己费心思的人,但用的东西都挺好,而且人很大方,室友要用他的东西,都是随便拿,招呼也不用打,这样的事情要发生在钟霖身上,他可能当时就拉下脸了。
还不等他纠结出个答案,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周五。
这天晚上不用上晚自习,陈洵带着21班一帮人,跑来八班,要带钟霖去吃上次他说的那家烧烤,钟霖本想拒绝,他还要去画画,陈洵说什么也要拉着他去,他想了想,钱哪天不是赚,自己也很久没有放松了,干脆和他们走了。
巧的是,那家烧烤店,距离钟霖画画的步行街并不远,名字千篇一律,刘哥烧烤。
现在并不是吃烧烤的旺季,但店里还是有不少人,可见这家店的口碑确实不错,钟霖一行八个人,一个圆桌刚好坐满。
店里似乎没有什么帮工,只有一个老板娘,拿着菜单过来点菜。
陈洵拿着圆珠笔,一边打着勾,一边跟钟霖絮叨,他上次吃到哪个串儿,味道有多么好吃,他有多么惊为天人,他一定要试试。
勾选完他要的菜后,他将菜单交给老板娘,不忘记叮嘱:“所有的菜,不要放辣。”
老板娘:“……”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认真,不像来找茬儿的,老板娘忍不住提醒他:“小伙子,咱们这儿是烧烤店。”
哪有吃烧烤不放辣的?
陈洵理所当然地一点头:“我知道啊。”
一旁的李树铭笑着道:“洵哥,不放辣的烧烤,不就失去灵魂了?”
陈洵还没说话,猴子就插嘴解释:“你不知道,霖哥吃不了辣,我们每回出来撸串儿,都是不加辣的,反正不都是肉吗?一样吃。”
猴子是八班的,他们俩的老朋友,除此之外,这一桌的都是21班的,钟霖还不熟,名字和人脸都对不上,虽然是陈洵请客,但要一桌子的人都顺从他的口味,好像也有些说不过去。
钟霖只好打圆场道:“还是正常辣吧,给我加个海鲜粥就行了。”
猴子立刻竖起大拇指:“大嫂就是有气度。”
钟霖一筷子抽过去,猴子急忙钻到了桌子底下。
反而是陈洵听了这话,眼睛都乐成了一条缝。
老板娘见他们没有别的要加的了,就收了菜单去厨房了。
等待上菜的间隙,一群男孩儿插科打诨起来,钟霖融入不进去,干脆打量起店里其他客人。
在他们这桌的左前方,坐了四五个男人,从穿衣打扮来看,很像社会上的闲散人员,其中一个穿黑背心的,肌肉很发达,胳膊上还文着刺青,是什么看不太清,左不过就是青龙白虎之类的,还有一个寸头,右眼下方有一道疤,看着就挺不好惹。
他之所以注意到这一桌人,是因为他们挺能吹的,这会儿都从本拉登吹到美国总统大选了,下一个话题该是世界经济形势了。
钟霖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转头观察起别人,他发现店里还有个小女孩儿,年龄要比夏淘淘大一点儿,正坐在一张小凳上写作业,似乎是老板娘的女儿,她写作业不专心,注意力经常被别人吸引走,老板娘每次经过时,都要呵斥一句:“刘楚然,写你的作业,别支棱耳朵了!”
当妈的积威甚重,叫“刘楚然”的小姑娘吓得小肩膀一抖,连忙低头,装作认真地写起作业,可等她妈妈一走开,她那一双大眼睛,又开始四处乱瞟。
钟霖看得有趣,忍不住笑了一下。
谁知立刻就被这小姑娘捕捉到了,她眨巴了下眼,似乎不明就里,下一秒,竟然抓着她的书本,起身朝钟霖走来。
钟霖回了几次头,确定这小姑娘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有些好奇,直到小姑娘走到他跟前,将自己的作业本递到他眼前。
“大哥哥,你会做这道题吗?”
“什么做题?”
正在聊天的陈洵一扭头,把作业本接了过去,念道:“一个笼子里关着鸡和兔,数一数有十只头,32只脚,问鸡和兔各有几只?”
念完题目,他摸着下巴,哈哈一笑:“这么简单,哥哥教你。”
“真的?”刘楚然瞪大双眸,“怎么做?”
“一共十只嘛。”
“为什么?”
“这不写着么?”
陈洵皱着眉头,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指着作业本道:“十个头,可不就是十只吗?”
钟霖提醒他:“题目问的是鸡和兔各有几只。”
“是啊,”陈洵眨了下眼,不明所以,“有什么区别么?”
“……”
“喝你的酒去吧。”
钟霖觉得心累,抢过他手里的作业本,自己教起小姑娘来。
他因为有个妹妹,也不是头一回辅导小孩儿做作业,讲起题来简单易懂,一个对于很多小学生来说,都是童年噩梦的鸡兔同笼问题,被他分析的很透彻,连刘楚然这种数学小学渣,都听明白了,欢快地说了声“谢谢哥哥”,然后一蹦一跳地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这时,串儿也烤好了,不过看到上菜的人时,一桌的人都吃了一惊。
是闻朝。
怎么又碰上他了?钟霖头疼起来。
闻朝这是打了多少份工?怎么又是当网管,又是端盘子的?
陈洵一看见闻朝,顿时乐了。
“哟,真是巧了,怎么到哪儿都能踩着狗屎。”
“陈洵。”
这话说得太过分了,连钟霖都听不下去,语气严肃起来。
闻朝却浑似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地将一盘烤串放在了圆桌上,陈洵就看不惯他这副死人脸,谁都不爱搭理似的,私底下却跑去告状,当人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摆给谁看呢?
“站住。”
他叫住闻朝。
闻朝回过身,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陈洵指着烤串道:“这么多辣,谁放的?我不是说了,不要辣吗?”
闻朝道:“菜单上没写。”
“那是你们没记住。”
“也许是你没说。”闻朝容色淡淡地反驳。
陈洵立刻火气上来,腾地站起身,指着他道:“你怎么做生意的?”
他起身时动作太大,椅子角在地上划拉了一下,动静很大,店里的客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钟霖赶紧拉他的袖子。
“快坐下,是我说放辣的。”
“胡说,”陈洵扫他一眼,“你一吃辣就拉肚子,当我不知道?”
他转而瞪着闻朝:“这些我们不要,重新做一盘没放辣的来。”
“行啊。”
闻朝爽快地一点头。
“给钱就行。”
“……”
陈洵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冷冷地看着闻朝。
“姓闻的,你是不是又想挨打?”
话音一落,李树铭、猴子等人都站了起来。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钟霖烦躁不已,脸色也变冷了,尽力压着一肚火气,对陈洵说:“坐下来。”
陈洵看他一眼。
“这事你别管。”
谁稀罕管了?钟霖眼神愈发冷了。
“陈洵,坐下来。”
陈洵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只盯着闻朝。
“你别管,今天姓闻的我打定了。”
钟霖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他们左前方那桌的“黑背心”站了起来,“哟”地一声,笑道:“小朝,是哪个不长眼的想打你?我看一看。”
他刚一说完,那一桌的男人都站了起来,抄着手臂,看向这边。
这群人,个个生的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而陈洵这帮人都是学生,虽然号称打过群架、收过保护费,其实那都是吹的,违法乱纪的事没干过几件,顶了天就是破坏几条校规,而且都处在青春期抽条儿的阶段,营养全用来长个子了,身上没几两肉,对方随便挑一个,身材都有他们两个那么宽。
这双方对峙的场面,剑拔弩张是没有的,简直跟闹着玩儿似的,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其中一个胆小的,很快坚持不住了,凑到陈洵耳边道:“洵哥,要不算了吧,咱们打不过……”
他这话要不说后半截儿还好,一说了后半句,陈洵立刻就不能退了,这不跟承认自己怂一样吗?钟霖还在这儿呢,而且,他能当着闻朝的面认怂?
他几瓶啤酒下肚,又被这话一激,理智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胆气却直线飙升,钟霖只听到一阵杯碗碎地的声音,还来不及伸手去拦,陈洵已经疯狗出笼般地蹿了出去,接着一拳砸到了闻朝的右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