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94、第十九章（1）

　　谢缘从通往洗手间的口子出来，一瞬间忘了烤鱼店的方向，不由在半路站定，努力回忆来时的路，这时，正对的升降电梯“叮”一声开启玻璃门，说笑着走出来的两男一女中，刚巧就有尹荣。
　　“嗯？谢缘，你怎么跑出来了？”尹荣问她。
　　谢缘指了指身后：“洗个手。”
　　尹荣笑道：“对对，饭前洗手，好习惯。哎，不是那边，往这儿。”他纠正完谢缘的方向，便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的朋友介绍，“这是谢缘，苏慎朋友。”
　　谢缘抿唇微笑，当是打招呼。要是有个相熟的人陪在身边，她还能说上几句客套的话，可现在就她一个人，加上面前这两个匆匆过客于她而言“无利可图”，就本能地想要杜绝哪怕一分和陌生人深入交流的可能性。
　　尹荣忙着给她介绍自己带来的朋友：“我来给你介绍啊，这位是我同校的学妹李星晨，学生会副主席，和苏慎一届的，哎，说起来你们俩应该也是老乡。”他抬手搭边上男生的肩，“这是我发小，宋峦。来跟妹子认识下，别扭捏嘛。”
　　那女生端庄而不失热情地朝谢缘摇了摇手：“hello！”她有着大气明艳的五官，身高形体是完美的黄金比例，衣品也好，露齿微笑时，浑身上下就那么自然地洋溢出自信和真切。
　　相比之下，另一个男生就“阴沉”很多。其实他并不阴沉，只不过内向冷淡了点，单纯是被衬得阴气过重，长得倒无功无过，全程脸上挂着仿佛置身事外的笑容，一副地球火化了都与他不相干的模样。他也跟谢缘一样，以笑代说，很不走心地点头示意。
　　尹荣终于后知后觉，原来谢缘身上吊诡的熟悉感来源于此。她不就是女版宋峦嘛！不不，这样说太委屈谢缘了，宋峦比她夸张多了，她还知道照顾周围人的感受，宋峦就绝对做不到。
　　四人尬聊了一番（尹荣和李星晨还是对盘的，尬字主要出在谢宋二人身上），尹荣忽然想起一事，对宋峦说：“对哎，你不是要找厕所吗？刚那里不就是！星晨，你和谢缘先去店里吧。我们随后就到。给苏慎说一声啊，他估计等烦了。”
　　李星晨笑道：“学长，你还是这么爱当保姆啊，什么都兜得那么牢，以后公司大起来，三头六臂都不够的呀。”
　　尹荣捧住胸口，故作心累：“哎，能咋办呢，劳碌命，操心命，这辈子就这样了。”
　　李星晨说：“还别说，大家都挺想念你管学生会那会儿的，干什么都没有后顾之忧。”
　　尹荣边和宋峦往回走，边充满感情地说：“那肯定是你管他们太严了，一帮臭玩意儿，只有这时候会念着我的好。”
　　李星晨笑着收回目光，不经意与谢缘眼神相碰，笑容几不可察地一滞，但立即很顺滑地从得意的朗笑过度到试图拉近距离的甜笑。
　　谢缘被她的笑晃到了，猛地就想起自己以前是见过她的，在严一楠那帮培训班同学为他践行的聚会上。李星晨那时曾尝试拉她融入新群体，结果谢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十拳打不出个屁，她只好选择放弃，所以谢缘隐约记得自己当时对她的印象是不错的。
　　但是李星晨好像没认出她。就在她想先开口“怀个旧”，对方却正好快了一步起头：“你和苏慎一起来的？”
　　不知怎地，像是被老师逮着迟到早退了似的，谢缘不由自主就答道：“是。”
　　“你和他很熟？就……你们俩，一起过来的？”
　　“呃——还算熟吧。”
　　“你们怎么来的？地铁？公交？几点出发的？”
　　谢缘蒙圈了，这是干嘛，查户口吗，是学生会呆过的人的职业通病吗？不对啊，刚她还笑得那么和蔼可亲，活像对手公司来挖骨干的，怎么转眼就变成“骗到手就不珍惜”的996老板？
　　但李星晨就是有那样的魔力，令谢缘蒙圈归蒙圈，交代还是老老实实交代清的。不过她的交代一如既往的简略和平淡，在她自己觉得已经是有问必答到有点傻兮兮太老实了，可在对方听来，简直和爱搭不理的敷衍没区别。
　　谢缘的笑容也成了罪证一条，看似是应景，偏偏她长相不是乖巧那一挂，这样不咸不淡的笑，不仅瞧着冷飕飕的，更是一度唤起了某种，令李星晨本人相当厌恶的一拳打棉花上的挫败感。
　　于是李星晨问着问着，学生会得力干将的派头就端出来了：“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是……不是。”
　　“啊？”李星晨被她弄糊涂了，“你等下，苏慎以前有带你参加过校际学生会活动吗？”谢缘张了张嘴，本想指出她的误区，不料她自顾自喃喃起来，“不至于啊，女生的话，我就知道一个陈宁宁，别的没见他有带过谁，或者提过谁啊！”
　　面对疾风骤雨般的“审问”和明显把她当一条蠕虫看待的忽视，谢缘终于滤镜碎了一地，生出一丝反感：“我们……好像没那么熟吧。”
　　李星晨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问：“苏慎没对你讲过我——呃，我们学校的事吗？”
　　“没有。”谢缘无心恋战。
　　“不会啊，苏慎那么健谈，他喜欢跟人打交道，常常介绍他的朋友给我们认识，”说到此处，李星晨不禁露出既欣慰且纵容的笑，“托他福，现在几个圈子的人彼此都有交集，许多事办起来方便很多。”
　　谢缘掀了掀眼皮：“这样啊。”
　　李星晨一脸半信半疑：“你不会就只认识他一个吧？他没带你认识朋友啊？”
　　谢缘越听越觉得离谱，一面沉住气，一面慢吞吞地说：“我不认为认识的人越多越好。尤其是不必要的人。”
　　李星晨不置可否地微微仰起头：“是吗？那蛮可惜的，照道理今天我们可以一起来……”
　　“我明白了。”谢缘突然打断她。
　　李星晨正准备抒发意见，不意被抢白，心里就有点不舒坦：“你明白什么？”
　　谢缘也不看她，只隔着玻璃围栏，静静看楼下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