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63、第十三章（3）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把救林茵这个事，纯粹当工具看？你其实不在乎她的生死，是吗？”对于这件事，谢缘到底意难平。
　　“谢缘，”对方的语气依旧是那样的波澜不惊，“你要是知道，我活到这个年纪，和过去变化有多大，你就不会这么问我了。人都是自私的，谢缘，我没经历过这些事的话，我也会跟你一样，为不相干的人难受，但我经历了，我肯定得优先考虑我身边的人，我不想我再持续这样的痛苦，更不想过去的我，也就是你，走一模一样的老路。”
　　谢缘悬着笔，迟迟落不下去，她追着字迹消失的速度，控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默念这段话。
　　对方又写：“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林茵这类事，只是开始。”
　　谢缘的笔终于落下了：“到底还需要多少次？”
　　“不知道，起码现阶段，你得打起精神。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或者你可以换个角度想，万一时空扰动没发生呢，没有抵消，人不就救下了吗？存在这种可能的，而且是大概率，谢缘。”
　　“可是我……”
　　“于心不忍，也得忍。”
　　“我……”
　　“还有一点，你如果担心自己的安危，那大可放心，你不会死的，我保证。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是不是？我也死了啊。当然危险不能说没有，相信你很有经验了。”
　　我能有什么经验啊！谢缘吐血。
　　想到在荒村里被人像杀猪一样拖向衰草深处，想到以后这样的危险只多不少，想到将要一遍遍面临由喜入悲的冲击，她就怕得厉害。
　　话已至此，也说不出什么花样了。是，矛盾是已逐渐无法弥合，但谢缘权衡利弊，还是觉得未来的谢缘说的话有一定道理，甚至这个“有道理”，足够让她暂时放下矛盾，继续站到对方那一边。
　　权且按对方的指示行事，等待更多的信息出现，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谢缘取下别针，取出那张夹在字帖后的纸，展开，几个跳跃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奇怪字眼立时一览无余。白天没仔细看，加上从未来的谢缘地方套话的念头也被对方无情打消了，此时夜深人静，她这才能好好看看这上面写的鬼画符。
　　妈妈二婚、家暴、妹妹性格自私孤僻……不是不是，妍妍乖巧可爱，很粘我，很怕生，很胆小很自卑……
　　和严一楠领证结婚……应该是和严一楠才确认关系，他不愿意和我结婚。
　　赵欣转学后自杀……不对，她是在八中跳楼身亡……
　　张雯杀人未遂……但又好像没有，她嫁了一个公司老板，生完二胎闹离婚？
　　白尧卷入混混斗殴，被误砍到脖子抢救无效死亡……（乱线划掉）白尧是聚餐喝了酒，晚上独自回家，摔倒在草丛里睡着了冻死的！
　　……
　　这纸上疯子似的写写划划，熟悉的名字掺在混乱颠倒的表述中，令人毛骨悚然。字还是熟悉的字，是写下“她有所保留”的同款字，是她自己的字。
　　1、有个自称是未来谢缘的人会通过字帖和我联络。
　　2、我会忘记28岁前所有的事，从现在这个年龄重新开始。
　　3、我不太确定现在是什么状况。
　　4、她有所保留，别太信她。
　　……
　　她头一次跳出第4条，开始认真思考另3条所提到的信息。
　　什么叫做“忘记28岁前所有的事”？
　　什么叫做“重新开始”？
　　为什么自己会在纸上写下逻辑混乱的、从未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碎片经历和细节？
　　是所谓的“28岁前的事”吗？
　　是未来将发生的事吗？
　　她现在立足的时间线，难道不是唯一、单向而线性的吗？
　　大冷天，谢缘对着连发自己六问，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慢慢躺回床上，随手拿起一本枕边的杂志摊开盖在脸上。过了会儿，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几乎呆住了。
　　所以她会有个妹妹？
　　所以她会跟严一楠在一起？！
　　天哪，不至于吧。
　　何梦英和那个谢缘讨厌的男友白云萧复合后领证了，是不排除二人“老来”再添一女的可能，而且两人婚后都把对方制服得服服帖帖，数年如一日，一点不像会出现家暴的家庭啊。
　　还有严一楠是怎么回事？谢缘顿时想到四年前在小区门口、严一楠口口声声说接她去朋友家的那一幕，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对，就算要继续加深关系，也应该是建立在赵欣过世的前提上，如今赵欣活着，那么和严一楠的交集就绝不会往“在一起”的方向发展。
　　所以对当年还是高二生的自己来说，这算是某种剧透？是未经改变的，拥有不同呈现方式的悲剧的原貌？可这还是无法解释第二点，偏偏又这么巧，她“果然”丢失了28岁前的记忆？
　　其实还有个更靠谱却更骇人的可能，那就是过去不止一个过去，因此未来才会有不止一个未来——所谓重新开始，说不定就是指，之前改变过去的行动都失败了，都以悲剧收场，于是有某种方法，一次又一次将时间线拨回高二，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下去。
　　哈哈哈，太像演电影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像！
　　哈哈哈。
　　哈哈。
　　想什么呢，那些纸上写的就确定是真的吗？没看揉成那样当垃圾乱丢了吗？说不定是过去和未来连通的副作用，导致她还没跟未来的谢缘接上头，就“水土不服”梦游瞎写的。
　　说不定，她，谢缘，本身就是个神经病，从头到尾，什么改变过去，什么未来的谢缘，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她居然真的闭着眼试着抽了自己两巴掌，然后慢慢睁开眼，看看会不会看到一群围在病床前观察自己病症的医生。
　　结果当然是没有。她还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周围一切如旧。
　　神经病啊。谢缘暗骂一声，在床上呆坐良久，差点荡出脑膜的思维缓缓聚集，缓缓聚焦到一个点上：纸上提到的张雯和白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