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62、第十三章（2）

　　书桌搬开时，就有灰头土脸的物件失去支撑，稀里哗啦地撒了下来，书桌搬开后，死角全方位暴露，更是横七竖八脏乱得令人不忍直视，陈年的试卷、胶带、橡皮擦之类的就不提了，居然还“珍藏”着一朵风干的橘子皮，底下压着纸片似的蟑螂标本一枚。
　　谢缘脸上挂不住了，摆手把幸灾乐祸的老谢打发走，蹲下身收拾这一堆岁月悠久的旧物，当捡起一张手绘明信片时，心头不由戚戚然，当年死活找不到的心头好，若干年后不经而获，竟跟垃圾没什么两样。
　　但是真当垃圾丢了，还是有些舍不得。谢缘翻着翻着，不觉坐到地上盘起双腿，左手肘搁在废纸篓边缘，撑得纸篓危险地画圈，右手不紧不慢地给这些东西分门别类。
　　她从被折得歪七扭八的草稿本里，抽出半张同样歪七扭八的霉点斑斑的纸，展开一看，纸上字如乱麻，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笔临近没墨了，笔的主人为榨取最后一点价值，在纸上使劲涂画所致。
　　谢缘艰难地辨认自己的字迹，良久，后脖子仿佛被贴上了一块冰冷的铁块，寒意渗透皮肤，沿着整条脊椎骨窜了数个来回。
　　她想了想，还是拉开抽屉，拿出那本当宝贝般收得小心翼翼的字帖。
　　从肇林回来后，出于某种欲擒故纵的微妙心理，谢缘虽然抓心挠肺，非常想和未来的谢缘交流，但却生生忍住了冲动，就这么晾着，一晾就晾了十来天，晾得她几乎深深沉入到自己营造的平淡生活里，好像不面对，就什么也不曾发生。
　　不知该开心还是郁闷，这段时间，对方居然也没来找她。
　　对，她一天看字帖百八十遍，但这破玩意儿跟没电了似的，没有一点动静。另一个没动静的，是当时就差没把问号拍她脸上的苏慎。这俩无论哪一个，都好似闷热低垂的天空里，闪电已过，惊雷却迟迟不至。
　　够了，自己这个缩头乌龟也当够了，谢缘心想，先从字帖开始面对吧。
　　这些天的“鸵鸟”方针倒是锻炼了谢缘的耐性，她不急着呼叫未来的谢缘，只是把那张纸仔细折好，夹到字帖的后几页里，找来几枚彩色的曲别针固定，随后把一地的废纸垃圾打扫一空，舒展胳膊腿脚，走到客厅参加劳动去了。
　　到了晚上9点，谢缘早早洗漱完，关好房门，免得金毛半途进来干扰。她穿着珊瑚绒的臃肿睡衣，正襟危坐，在字帖上写下关于林茵事件的异变，并问道：“我这算失败了吧，那是不是意味着，无法构成你所说的某种未知逻辑，以前的事随时都会被时空扰动改回去？”
　　没等多久，未来的谢缘回复了：“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联系我，怎么样，心里好受些了？”
　　谢缘看着这一行不痛不痒的字，心头不由拱火：“不好受！”
　　“说说吧。”
　　“说什么？不是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手一重，谢缘在问号的点上力气过大，戳穿了本就老旧的纸面。
　　“可以，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后你再跟我说说，你对我的不满。”
　　谢缘一滞：“没有不满。”
　　“没有不满，你为什么要使这种蹩脚的欲擒故纵？”
　　也好，戳穿了也好，谢缘没受她用词里潜在的引导，只是写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对方答：“OK。首先，你放心就是，时空扰动本就是概率问题，它其实一直存在，只是偶有一次得手，并且一次就将所有事件还原的几率更是小上加小，发生了也更不稳定。更大的可能是，与我说的那种未知逻辑互相冲抵，两者同归于尽。”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轮得手的时空扰动已经发生过了，林茵的死亡成了我们所有人的挡箭牌？像四年前那样全盘还原的事几乎不会再发生？”
　　“可以这么理解。而且就算你倒霉透顶吧，又遇上一次，大概率也会和四年前类似，因为未知逻辑而短暂震荡，再加上比起只还原一件事来说，这类扰动很不稳定，一般不会留下什么影响，之后重新以改变后的时间线稳定发展下去。所以你只管放心。”
　　“等一下，你那边是把这些什么扰动啊，未知逻辑啊，都弄清楚了是吗？不再是猜测了吗？”
　　“不错。都弄清楚了，猜测无误。”
　　“我记得你说过，我这边的时间比你那边的快，我这边过去十几天，你那边可能最多才过去大半天，你真的弄清楚了？这么快？”
　　“你说得对，但你忘了我还说过，我掌握的信息远比你多。一个只有锄头的人，和一个有锄头又有全自动机器的人相比，所获得的不是成正比的。”
　　“这就是我对你的不满，你对我隐瞒太多了，我对事情的理解，和你的理解多处错位，你让我怎么心无旁骛地听你的话？”
　　“那就以我的为准，你既然知道错位，就该明白，那些错位只是你单方面的误解，甚或是感情用事。我曾经告诉过你，对你有所隐瞒，就是怕你以自己的意志生事，会节外生枝，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心思会更多。谢缘，四年前的你能理解，为什么四年后的你，心智更成熟了却不能理解了呢？”
　　“感情用事？”谢缘气笑了，天知道她此刻有多想把字帖丢进马桶冲走。是，她这四年是变化挺大的，可是跟未来的谢缘比，她是小巫见大巫吧。在对方的时间线里，才过去两个月都不到，两个月前知心大姐姐，两个月后班主任老师，怎么看都是未来的谢缘“技高一筹”。
　　“难道不是吗？你的不满我猜也猜到了，林茵活着，女游客就不能全身而退，女游客安然无恙，林茵就死了，你在肇林的时候情绪波动一定很大，你对我产生怀疑，你对整件事产生怀疑，这样的你，我如何敢告诉你更多的信息？谢缘，现在事情的走向按照你我的预期在进展不是吗？即便中间的变故让你心理上有落差的，但大方向是对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