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48、第十章（3）

　　在见识过那么多无法解释的事后，如今的谢缘已不会轻易被这类怪力乱神的景象唬住了，反而被激起了非要让这玉石屈服的心理。她捏住玉石的上端，使劲往外拽，手指因用力刁钻而酸疼不已，另一只手继续用石块砸土层，砸着砸着，也顾不上会不会殃及玉石，好几下明显砸偏了，砸在玉石上发出让人鸡皮疙瘩直冒的刺啦声。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手里的东西缓了些抵抗的劲，像年老的牙齿似的微微松动了，一喜之下，便抠凿得愈发起劲。
　　忽听“咯”的一声，谢缘差点以为玉石承受不住折腾裂了，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耳中骤起訇鸣，随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衣服在大力擦碰中发出濒临扯裂的尖叫，林间光线倏忽转暗，直至变得一团漆黑。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已是斜向下趴着的姿势了，颊上的皮肉骨骼像是被什么东西夹住，皮肤在重力和摩擦力的作用下，扯得隐隐生疼。不单是脸，单侧身躯包括手臂和腿，都处于这种匪夷所思的境况下，仿佛有一个很大的力量在吸引着，强迫她挤过一个狭窄的、根本无法容一人通过的夹道。体积不大的两条细腿倒没有那种束缚，毫无依托地悬空挂着，有只脚上凉嗖嗖的，大概是鞋子掉了。
　　这感觉超出了迄今为止所有的认知，谢缘面如土色，整个人保持着这极难受的姿势，一下也不敢多动。好半天，她才积蓄了些胆量，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手臂，意识到它们还能用，于是慢慢抬起来按住“夹道”粗粝的两壁，用力一撑，光线立刻像泉水一般涌入眼底。
　　原来不是什么“夹道”，而是山体开裂的罅隙，靠近地面裂得多，宽度足够一人滑落，而越向下裂得越少，宽度像漏斗一样急遽收窄，她就被卡在那窄缝间。从她所卡之处再往下，隐约见山体嶙峋，之后光线被阻隔，便再难窥其深度。
　　可以说假设这窄缝再宽点，宽到能容身体通过但刚好比头围窄，她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当场吊死。
　　这是……赶上什么地质灾害了？谢缘咬咬牙，小心挪腾翻转，靠着山壁勉强直起身，后背一在壁上借力，就有类似骨头直接磨石上的硌痛从神经末梢递来，她连吃了几回痛，只好尽力绷直身体往前倾，再不敢轻易倚靠。
　　凌于头顶的裂缝其实离得不远，光线从那里薄薄地倾下来，明锐如刃。两旁石壁粗糙不平，分布着三个奇形怪状的凹槽，位置偏高，从谢缘的角度看去，看不清里头有无东西。好在齐耳的位置也有个雷同的凹槽，里面空无一物，四圈泥石起伏，像是原本嵌了块石头，山体裂开后意外掉落，才露出这么一个空缺。
　　谢缘没心思细想，只琢磨怎么爬出去。
　　石壁颇陡，除非是个身高破2米的人，只要能设法侧身站直，那么踩着凹槽，同时借后背贴住山壁的摩擦力往上“游”，等抓到最高的那处凹槽时，手倒能勉强触及地面断裂的边缘。
　　现实是，她没有那样的身高。可如果不试一试，她同样也是个死字。手机跌没了，晚上山里温度骤降，能活活冻死她。
　　那么第一步，她得双脚扎在石壁上，确保站起来并不下滑。
　　在两条腿无数次踩空后，她像碰运气似的，终于一脚蹬住了凹槽，猛一使力，右手扳住了距离头顶最近的另一个凹槽，这才颤巍巍把另一只脚也挤进踏脚的那个凹槽里。后背避无可避地擦过石壁，在肾上激素面前，那点疼痛变得微不足道。她发觉脑袋有些摇晃，四肢仿佛抽筋似的不停颤抖。
　　她便这么艰难爬到己所能及的最高点，手攀着最后那个凹槽，呼呼喘息。她抬头一看，天光似乎近在咫尺，却因一臂之差而变得益发遥不可及。
　　越靠近地面，山壁上的泥石似乎越松散，稍有用力，就扑簌簌往下掉石屑，根本难以支撑她的体重，甚至凹槽也开始变得滑手，随时有塌毁的可能。
　　连续几次后，她不敢再试，维持这个姿势半晌，恍惚感慨：为个好歹不明的破石头落入这样尴尬的境地，自己真就是个肤浅的井底之蛙，以为窥到天机，实则囿于见识，作茧自缚。
　　早听自己的话就好了。
　　正进退两难间，忽听头顶上方有人咕哝：“咦，这怎么有个洞？”这声线颇是单薄，似乎是个柔弱女孩所发，听着还怪耳熟的，谢缘喜出望外，仰起脖子大叫：“救命！救命啊！”
　　几声窸窣过后，伴着枯叶被扫落，一个女孩探出头来，脸旁垂落几弯卷发，谢缘腾出一只手，朝她挥了挥：“这边，这边！”
　　那女孩吃了一惊：“你从上面掉下去了？等会儿啊，我去找人帮……谢缘？”她语气急转，“你千万别乱动，我马上救你上来！”
　　谢缘闻言好笑，心想：这人真可爱，我是不是谢缘，你都没法靠那细胳膊来捞我呀。想到这儿，她猛地回神，怪道耳熟，原来真是熟人。
　　“夏澜，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她一瞬间忘了自己的处境，好奇问道。
　　逆着光，夏澜的脸上忽明忽暗：“我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一点也不关心我，谢缘，那天我还跟你说，我也要来肇林，但是跟你的时间刚好错开了，就没和你同行。”她左右张望，似在找工具。
　　听她这么一说，谢缘这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放假前，大学同寝的几人熄灯后夜聊，的确聊到过寒假计划，夏澜睡在和谢缘脚对脚的隔壁床，说起自己寻幽访古的旅行攻略时，简直兴奋得刹不住嘴。
　　眼下想来，这叽叽喳喳的一幕真是恍如隔世。
　　谢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她拧着眉想办法，便说：“你快点去找人帮忙吧，你就那点力气，是拉不动我的，再说你也没法够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