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41、第九章（1）

　　天色渐暗，阳光不知何时敛去的，灰沉沉的云雾密密浮在空中，与苍冷的山色无声相接。本该游人打道回府、重入静谧的水坡古村，此时却各色人员进进出出，气氛异常凝重。梯田下的公路上闪着车辆盘旋交错的警示灯，刺目的红蓝光线穿透密密匝匝的树枝，隔着距离都能清晰看到。
　　苏慎焦急地站在警戒线外，隔着维持秩序的警察，远远看见救援人员从村里抬出两人，视线不好分辨不清，但多少能看出，一人穿灰衣，一人则穿蓝衣。他虽然一早从林茵口中得知，出事的不是谢缘，但直到此刻亲眼得见，才稍稍稳了些心神。
　　这时走来一名便服的男人，边走边讲电话：“嗯，女的还活着，嗯，伤势不乐观。男的当场死亡。”他看到苏慎等人，挂了电话，万分头疼地说，“你是其中一个报警人吧，让你等消息，你俩擅自跟过来干什么？出点事怎么办？”
　　苏慎嘴里发苦，赔礼道：“对不起，我们这就走，那……这是杀人案吗？”
　　男人一听，眉头皱成个川字：“你们先跟我去做下笔录，伤者的身份具体还要核实，确定不是你们报警找的女生吗？”得到肯定回答，他看了眼身后，“还有你们三个，都跟我走一趟。”
　　林茵和那对拍照的情侣站在不远处的梅枝下，闻言面面相觑，然后皆默默走了过来。林茵脸孔灰白，见苏钱二人朝自己投来目光，一直互相紧紧交握的左右手不安地摩挲起来。
　　她发现谢缘不见后，一开始还不大在意，心想村子就这点大，转一圈就碰到了，其间想打个电话，却忽然意识到当时谢缘存了她电话，她却没存谢缘的，未接来电里差不多时间段内，极为凑巧得有好几个同城的骚扰号码，竟不知哪个是谢缘的了。她只能继续在村里转，结果转了一半，碰到先前那对情侣正慌里慌张高声喊人。
　　村子西角比较偏僻，面向山坡，坡不算太陡太高，大块光滑的山石裸露，没有能抓握或借力的灌木枝干，有两个人就伏在坡底，从高处看去，看不清模样，只有大滩的鲜血分外刺目。
　　这头林茵等三人惊慌报警，那头在肇林镇，收到谢缘SOS紧急短信却打不通她手机的苏慎等消息不至，便怎么也坐不住了。几人拜托旅店老板联系车辆，这个点肯出车的很少，但有个师傅听说学生遇险，二话不说就把车开到旅店门口，接上人一刻不敢耽误地出发赶往水坡村。苏慎一直在尝试拨通谢缘手机，始终是“暂时无法接通”，车到半山腰处，忽然看到前方警灯呼闪的特种车辆，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警察把水坡村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谢缘，这就难办了，谢缘才消失三个小时不到，理智来讲还够不上失踪，而且据林茵回忆，谢缘一直表现得既疲惫又不安，多次提到想早点返程，因此有不小的可能是她自己先坐公交回去了。
　　说实话，苏慎对谢缘的为人根本不了解，完全吃不准她究竟是不是那种，脾气上来了就一句话不留，自顾自扭头走掉还故意不接电话的人。当然这个时候，尤其是她明明发了SOS求救却不知所踪，定位之处还刚出了人命，他倒情愿谢缘就是这种人。
　　警察给出的揣测是，会不会是她不小心按错了键。不然这解释不通啊，人能去哪儿呢？
　　的确解释不通，如果是不小心按错了，那她临出发前郑重万分让他帮的忙又怎么解释？吃饱了饭撑的？
　　钱立斌灵机一动：“林茵，呃，你是叫林茵吧？那个，是不是你们俩吵架了，你别不好意思，女生吵架很容易情绪化，你跟我们说说，是……”
　　“没有，”林茵咬牙，她两腿酸软得厉害，能坚持站住已是不易，“没吵架。我跟她火车上认识的，一直客客气气的。”
　　“你们俩刚认识的？”钱立斌始料未及，“那我看你们挺熟络的啊，这……”他看向苏慎，后者也是满脸惊愕，显然昨晚那顿夜宵除了收获宿醉的头疼，啥“情报”也没捞着。
　　苏慎心事重重地说：“等消息吧，警察说会调公交和沿途的监控。”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忙催促道，“你给马娇娇打个电话，让她去……”
　　见苏慎询问的眼神转向自己，林茵会意：“肇林小院。”
　　“让她去肇林小院问问，谢缘回来没有？”
　　钱立斌“哦哦”着刚掏出手机，屏幕上就显示马娇娇的来电，他想笑，但意识到场合，嘴角一摒，变成一个哭笑不得的难看表情：“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山野里冷肃，诸人都颇是无精打采，乍听到马娇娇火急火燎的声音从手机里蹦出，还没来得及听下文，心头皆狠狠打了个突。
　　“你们都跑哪里去了啊！一个个电话也不接！陈宁宁发烧了，刚吐了好几回，十万火急啊！”
　　钱立斌傻了，打开免提：“好端端的怎么发烧了？那那那发烧了赶紧去医院啊！孙猴儿、丁波他们呢，找他们先啊！”
　　马娇娇说：“鬼知道他们干嘛去了！你们没在一起吗？我当然知道要去医院啦，可是陈宁宁不肯去啊你说怎么办？昨天晚上我看她就有点恹恹的，还以为心情不好，谁能想到她突然发起高烧来了！”
　　苏慎抢过手机：“她自己不肯去医院，你替她打120，绑也绑她去，发烧不是闹着玩儿的，拖出并发症谁负责！”
　　马娇娇显然已经六神无主，陈宁宁吐起来的样子太惨了：“我、我绑不动她啊，你们在哪里，快点过来搭把手吧！”
　　苏慎安抚完马娇娇，挂了电话对钱立斌说：“杨师傅在下面等，你和俞帆先坐车回镇里，我去完派出所就来。不要顾忌陈宁宁撒泼耍赖，一定得把她弄医院去。”
　　钱立斌看了看林茵，又看了看不远处忙碌的人们，一脸纠结地拍拍苏慎的肩：“哥们儿，谢缘这个事吧，我估摸着八成是个乌龙，我们跟她也不熟，差不多就得了，你尽快来医院哈，我就怕陈宁宁哥几个镇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