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54、第六十一章（6）

　　谢缘做梦也没想到，这四个人凑到一起，分明已经酝酿好了一场大麻烦，她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料，黑云压顶眼见摧城，却突然云气四散，很没有排面地归于寂静。
　　不知道是不是撞得太狠的缘故，她有些恍惚，回不过神，木讷地拿回包，抱在怀里愣了一会儿，这才开始在内袋里翻找。来之前，她把能想到的收集工具都带上了，针筒、美术刀片、棉签、离心管，甚至是创可贴和止血胶带。
　　地上洒了好多滴大颗大颗的血，她找了个角度，用自己身体当遮挡，避免被监控拍到她的举动，然后小心翼翼地足吸取了三根棉签的量，再用小剪刀剪下棉签头，放入离心管里。
　　做完这一切，谢缘揉了揉额头，深深呼吸，准备离开，忽地发现脚边还放着刀片，是刚才找小剪刀时顺手带出来，随手一放的，忙捡起来裹到纸巾里，塞进包内袋。
　　鬼使神差的，她心里一动，又把刀片取了出来，托在掌心，皱眉细看。
　　说起来，她在沈陆家楼下目睹惨剧后陷入昏迷，再醒来后，手指上也有类似被薄刃划伤的口子。她当时以为是昏厥摔地时被某个利物划破的，没往也没法往他处想。但现在想来，被人用刀片故意划伤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非常大。
　　夏元勖曾告诉她，仙腹里的循环是无法打破的，哪怕正在经历的这个循环改动很大，兜兜转转，还是会有开启循环的初始契机出现的。所以很有可能，严一楠他们已经在酝酿前期筹备了。运气再差一点，他们两方有可能会在阵脚狭路相逢。
　　谢缘当时没多想，只说避着他们就行了。她更好奇，仙腹里的严一楠看到阵脚里已经有血楔存在时，会是什么反应，是视若无睹，还是会醒悟过来自己是个现实的投射？
　　夏元勖打破了她带着报复情绪的肖想，说仙腹很“先进”的，血楔只有当事灵魂和非布阵人的复制品能看到，就是为了杜绝逻辑矛盾发生。
　　夏元勖很理解这种“先进”，谢缘却不能全盘理解，为什么被受害者的灵魂看到，就能避免逻辑矛盾的产生呢？难道不怕灵魂起疑，进而生变？
　　于是，她把身上两枚玉石摘下来给夏元勖看。后者彻底傻眼了，表示这会带来大祸害的，但具体是个什么祸害，他却半天说不出所以然。谢缘到底没照搬夏澜的说法，什么空间紊乱云云，也没再把平行世界提一遍，并瞒下了玉石保命的秘密，只是撒了个小谎，说她目前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的。
　　夏元勖惊恐不安地反复查看那两枚玉石，在听说还有一枚被夏澜丢到山里不知所踪了，汗都快滴下来了。他是真的怕，自己的命送在一件早已发生而无力改变的错误上。
　　看着夏元勖的神情，违和的感觉又卷上心头，谢缘想了想，知道违和在哪儿了。就拿走血楔这事来讲，夏元勖慌成这样，夏澜和程养仙却半是怂恿地让她把血楔带出阵脚。血楔离阵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记得自己曾因此怀疑过夏澜的动机，觉得她是在破坏阵脚，破坏祷生阵……
　　所以，如果这么做，真的能破坏祷生阵，摧毁仙腹呢？
　　如果苏慎和夏澜神神秘秘的，跑去什么平行世界，声称是帮程养仙改变历史，实际上，也是在为瓦解她的仙腹找法子呢？
　　而她要不要尝试，把所有血楔都带出阵脚？
　　……
　　偌大一个办公间，谢缘一人蹲在地上，拿着刀片，兀自想得出神。唉，她真是没胆量，这些天瞎矫情，躲着苏慎和夏澜干嘛呢，应该旁敲侧击，试着问点什么的，几率再小，也还是有几率的嘛。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鞋面，似乎能把周身紧缠的烦恼一并掸落。按理，她现在应该是立于激流、岿然不动了，或者换句话说，皮糙肉厚、一败涂地，无所谓了，可胸口始终堵着一团恶气，无论怎么长吁短叹，这口气都化不去。
　　即使想到，可能有不少人在为她灵魂的解脱而奔走，她也开心不起来。越感动，越难以开心。
　　人生来恶死，不是说说的。尤其是，心胸远没到豁达境界的年轻人，后天累积的底蕴还不足以把本能调教得俯首听话，去欣然接受早已注定的失去。
　　“呃，那个，他们都走了？”
　　身后乍起一声询问，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尽量收敛着，但还是唬得谢缘汗毛倒竖，心几乎没跳到嗓子眼来。
　　她惊愕地回过头，只见一个有些面熟的男生扒在门框上，探头探脑地道：“咦，真的啊，人都走光了啊……”
　　谢缘敷衍了他几句，便匆匆起身离开。隐约听那男生嘀咕着“什么鬼，都在想什么啊，等下公司被人搬空了都不知道”。
　　明知这番抱怨不是特指某个人，谢缘还是莫名心虚，抓着包带往肩上捋了捋，加快脚步，逃也似的跑出这栋楼。
　　回学校的路上，谢缘接到夏澜电话，说想吃传媒边上的泡椒牛蛙，问她顺不顺路。夏澜的声音有点古怪，再结合她从不像这样突发奇想般的馋嘴，谢缘自然得多嘴问一句。不料，一向喜欢跟谢缘唠嗑的夏澜，居然半晌憋不出个字来，谢缘寻思自己也没问很隐私的事啊，就普普通通一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什么时候也惦记上网红店了”，把个夏澜打得措手不及。
　　最后，夏澜似乎狗急跳墙，丢下一句“不带算了”，飞快挂断了电话。
　　这就更反常了。
　　不过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谢缘在地图上搜了下公交线路，发现还真顺路，中途某站下车，那家声名在外的小店就在直线距离200多米的位置上。
　　给夏澜和夏元勖分别发完讯息，谢缘动身前往公交车站。她乐观地想，算算时间，估计能排到店里第一份牛蛙。红了那么些日子，差不多也该降温了吧。
　　天不遂人愿，谢缘坐的那辆看上去崭新的公交车，半途抛锚了，好像是突然失速熄火，司机捣鼓了半天没成效，那么大一铁疙瘩直接在右转车道上趴窝。
　　于是，等她辗转到达目的地，那家泡椒牛蛙店前已经排起了长龙。这家小店拽得起飞，不接网单，还有最低消费，依旧挡不住源源不断的客流。
　　乖乖，这才几点啊，11点都还差5分钟，这些人都这么早吃午饭的吗？还是索性起晚了，早午饭一起解决？
　　谢缘暗想自己不是来等位堂食的，不知道外带的是不是另排号，就挤进店里问收银员，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看号子还算靠前，便付了钱，安心等取餐。
　　店内呛鼻，她正要走到门外，忽感心中一空，刚刚似乎在人群中瞥到了什么，忙转眼去看。
　　靠墙布置了四五张双人桌，其中一张上，一男一女对坐，从谢缘的角度看过去，女生大半张脸孔对着她的方向，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食物，男生则背对着她，只能看见一小部分侧脸，鼻梁十分高挺。他的筷子汤匙都整齐码在盘子边上未动，显然看着同伴吃的时候居多。
　　服务员在身两侧热火朝天地穿梭，谢缘明知像这样杵路中央很碍事，但脚却跟抽了筋似的，一阵阵发软，根本走不动道。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扎漏气了，阴风穿心而过，冷得要命。
　　数模竞赛。
　　封闭训练。
　　所以这两组词，没别的意义。它们只是和一个特别的女生划了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