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44、第六十章（3）

　　“那场车祸替换到现实后，副作用之一就是导致韩翌斌的生活一夕巨变，看记者走访报道的内容，他是个从小性格有缺陷的人，突然间的连番打击，正常人都要缓很久，更别说这么一个人了，所以他后来才走极端袭击林茵，犯下凶案。之后的事就很明确了，为了救林茵，林家才拿你这个现成的仙腹，当替换的媒介。”
　　夏元勖唏嘘地说完，捏拳头捶后肩，腿脚艰难地在桌下伸展了几下。这间阶梯教室的桌椅排布简直和腿长个高的人有仇，狭窄紧凑，坐久了骨头都要散架了。
　　二人间好一阵沉默，谢缘没对这一连串阴差阳错做出评价，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半晌只讷讷道：“你说我现实里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傻得可爱，给他人作嫁衣裳呢，布阵很麻烦吧，你看他筹备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既没救成赵欣，又后悔把我祭阵了，两头空的感觉……”
　　当她看到字帖上陆续显现出的真相内情时，真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她只能再度感叹，苏慎拆解前因后果的能力秒杀夏家弟弟，在和夏元勖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中，令作为旁观者的她轻轻松松窥清了整个过程。
　　现实里的严一楠为了惩罚她，弄了个祷生阵折磨她，结果还真就只是为了折磨她，一没救赵欣，二没把心狠到底，还被林蕴和沈陆，用异国他乡互相扶持的同窗之谊狠狠诓了一把，以致把阵引字帖拱手相送。如今后悔了，想收回了，想放过谢缘了，不说其他，光是前头虚与委蛇，忍着厌恶接近她照顾她，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光这些心血付出，一朝白费，她都替他可惜得慌。
　　再之后，严一楠发现被骗，一贯瞧不起人的天之骄子心态崩了，就一意孤行地想毁掉仙腹，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居然拉来行动极为不便的苏慎做帮手。谢缘估摸着，要不是人的脑袋和身体分家必死，严一楠肯定会想办法单独借个脑袋过来，免得身体拖后腿。
　　苏慎果然不负所望，立刻想到了曾经在陈宁宁出事后“口出狂言”的画外音。他挖掘线索的本领素来是一绝，行动不便都不妨碍他发挥特长，于是很快找到了另一段视频，这段视频把说话人照进去了，几番打听，托人牵线，夏元勖便这么被他俩挖了出来。
　　扯淡的是，未来的夏元勖居然大大方方地对两个不速之客信誓旦旦地承诺，没问题，能帮忙。提供的所谓破解祷生阵的方法，也很简单，一言蔽之，就是让置换继续下去，累计到一定次数，仙腹自动就会瓦解，放出灵魂，就跟集印章换积分一样。三人一合计，林蕴已经胆大包天、阴差阳错地累积了数次替换，离瓦解的那一根红线很近了。
　　……
　　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一条条人命，一段段人生，像玩意一般，这么随意地、理所当然地被他们操控于股掌之中。
　　现实里那三人大概是没工夫像谢缘这般愁肠百结着感慨的，而是商量已定，立马付诸行动，联合起来哄骗林蕴不要收手，借她手不停支使仙腹里的谢缘奔来跑去。那会儿，尹荣还活蹦乱跳呢，苏慎和严一楠插手进来后，第一个要改变的，就是尹荣。
　　林蕴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前期谨慎，怕年少敏感的谢缘逆反，关键时候支不动，便大费周章地搞了如许多铺垫；救了林茵后，估计又觉得做戏要做全套，毕竟是一个趁手好用的工具，在间歇性忌惮阵卦警告的心理压力下，也终不能舍得就此浪费了，就硬着头皮四不像地维系着，用一百个谎言来接续一个谎言。正因如此，才让谢缘按捺住一大堆疑问，奔来跑去，纵使以私心始，但真的深入其中时，也是尽心尽力地，抱着最大的善意，想扭转一个又一个死局。
　　夏元勖对自己因为一段小视频而被苏慎掘地三尺挖了出来的事表示强烈的震惊，多问了几遍细节。问者无意，见者却入心，谢缘留意到，字帖明显不想在这段回忆上多费口舌，字里行间，都是回避。
　　夏元勖还以为苏慎对此小小伎俩不屑一提，只有谢缘明白，那是因为这段回忆和陈宁宁的惨案贴皮带骨。苏慎一定很后悔没早一点接触到祷生阵，不然就能救陈宁宁出苦海了。毕竟在陈宁宁的事上，谢缘瞒了林蕴，苏慎从林蕴处得知的，只会是遗憾。
　　想到梦里苏慎的模样，她心里不是滋味，原本已经被一个接一个无情的事实冲击得快麻钝了的心上，生出一丝突兀而尖锐的刺痛。
　　苏慎，苏慎啊。在真实的世界里，他不属于她。
　　昨天大概是他第一次亲自用字帖和她交谈，为了尽量降低违和感，行文用语特地模仿了林蕴，所以她没有立刻感觉到不同以往的熟悉感。但自打他身份暴露后，这种熟悉感便由头至尾包拢而来，包括遣词方式，包括行事逻辑，让她来不及咀嚼伤感，就条件反射似的，忍不住审视他的动机。
　　他和夏元勖在字帖上的聊天，已然超出了聊天的范畴——聊得再投机，也不可能知无不言到有问必答，现实中的他只会心思更重，而不是萎靡不振，倒退成一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