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39、第五十九章（4）

　　在未来的时间线里，苏慎认识夏元勖。视频里的声音，果然属于夏元勖。
　　并且，字帖那端绝对不止一个人。
　　“咚”的一记不轻的碰撞声，引得教室后排不少学生朝她这边看过来。她坐的这个位子有问题，精神一岔，身体一动，人差点卡入座位板和椅背间的缝隙里。
　　她木然地坐正了，低下头。
　　短暂的成就感稍纵即逝，她便这么垂头丧气似的呆坐在座位上，才清明没多久的头脑就变得混乱一团。到后来，她内心竟充满了连她都无法想象的悲伤。
　　她记得清清楚楚，从最开始催促她救赵欣，一直到上一回指挥她阻止万伊琳相亲，字帖上浮现字迹的速度都是如出一辙的快，快到稍有分神，就可能错过关键信息，所以她最早的时候，怕遗漏信息，还用手机录下来过。
　　但这次不同了，这次她能明显感觉到，字帖吐字的速度，慢了很多，是只要仔细回想，就能觉察到不寻常的慢。
　　显然，拿字帖和她联系的，最少有两个人。至于字迹就不必说了，据谢缘观察，大概不论谁写，传递过来的笔锋走势都是谢缘本人的字迹，这本字帖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她的替身，如果世上有个字帖人国，那这本字帖的名字九成九就叫谢缘了。
　　言归正传，鉴于两个正常人之间，写字速度的差别不会大到让人这么介意，证明写字对其中一个人来说，不是件信手拈来的轻松事。
　　谢缘勉强算是心细如发的人，当注意到这一点后，逻辑在她心中塌成了散乱一地的积木，她已是无头苍蝇一个，顾不得其他，抓起一块来，就往上拼凑。
　　她由听到的说话声，假设对方是苏慎，这个时候，潜意识里还远没有屏蔽陌生人这个猜测的影响，于是自然而然地，去把未来的苏慎和陌生人划等号。
　　不会和谢缘产生交集的真正意义上的陌生人苏慎，其实就只可能是那个命运被改写前、身有残疾的苏慎。原来的时间线内，苏慎因祸高位截瘫，就算治疗效果和复健效果皆好，做写字这种看似简单实则精细的动作时，就不可能像常人那样下笔如飞。
　　再把字帖浮现字迹的速度一代入，发现貌似讲得通。再联想梦里所见，便默认他对母亲的愧疚和心疼，大概率可以令他无法忍受别人对母亲的诟病，怒令智昏。
　　要命的是，最后对方竟的的确确栽在这浅薄的雕虫小技上。
　　如此没有章法，全凭本能的误打误撞，到头来却开玩笑似的处处吻合，如何叫她不惊愕失魂。
　　因为这个结论，足以颠覆旁人给她灌输的、有关祷生阵所有的定义。
　　她所在的过去，和对方所在的未来，在时间上还存在先后顺序吗？
　　她和字帖另一端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慎的命运一如既往，他和她对话的语气与她认识的苏慎截然不同，所谓的“未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
　　“哎！”
　　伴随着一声近距离的呼叫，有人在谢缘背上拍了一巴掌，下手有顾忌，没用很大力，但却结结实实像拍在心脏上一般，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她猛地抬头，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身边的人脸上。长达十来秒，她都没能从惊吓中缓过神，更别提立刻认出这人是甲是乙。
　　“别看了，姐姐，早下课了，人都走光啦。”
　　夏元勖站在她身边，俯下上半身，一个东北农民揣，伏在桌上，不明就里地盯着她看一会儿，又垂眼盯着字帖半晌。
　　谢缘脸色苍白，下意识地说：“夏澜跟我选的课不一样，你找错教室了。”
　　夏元勖斯斯文文地笑道：“我知道啊。”
　　谢缘看着他：“明白了……找我有什么事？”眼下心情烦乱，她连字帖都不想藏了，反正也藏不住，何必弄成忸怩作态。
　　夏元勖道：“我想再来碰碰运气。夏澜躲我跟躲瘟神一样，我撞了好几次南墙，是应该回头了。”
　　谢缘搁下笔。字帖那头的人大概被吓得不轻，迟迟没动静。她轻哼一声：“我也是好奇，你毕竟是她弟弟，你到底怎么得罪她了，她防你比防贼还厉害？”
　　夏元勖想了想，说：“我猜是我的问题问超纲了，她答不上来，老羞成怒，就把我难看掉了。”
　　“超纲？”谢缘狐疑地皱起眉，心想夏澜虽然不是全知全能，但应付这么个臭弟弟不至于会力不从心吧。难道说，夏元勖刚巧就知道夏澜不知道的某个隐秘，刚巧能解她刚才的疑惑？
　　真这样的话，那敢情是天助她也！管他夏元勖是不是一知半解呢，这可是从无到有的巨大跨越啊，她不得牢牢抓住？
　　就见夏元勖点点头，一副不打算隐瞒的老实巴交的实诚样子：“对啊，我问她阵卦的事，她就被我问倒了。我想跟她一起调查，她就变成看见我就炸的状态，哈哈，还别说，幼稚得很。”
　　一番话下来，估计夏澜的喷嚏能打十几二十个。谢缘承认这小子形容他姐姐，形容得入木三分，但她忍住了表露赞同的冲动，心下默念“阵卦”这两个新鲜字眼，说道：“可是我连听都没听过，你到我这里来碰运气，碰哪门子运气呢？”
　　“姐姐你肯定不知道阵卦。”夏元勖毫不意外地笑道。
　　谢缘皮笑肉不笑：“瞧不起我？”
　　“跟瞧不瞧得起没任何关系，本来你应该连祷生阵都不知道才对，但是上次你听我说到这三个字，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听到，所以不用猜，肯定是夏澜于心不忍，都跟你说了。夏澜不知道阵卦，你又怎么会知道呢？是吧，姐姐。”
　　“你等一下，”谢缘半抬起手，“什么叫于心不忍？”
　　夏元勖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我语文不好，用错词了，我心里想的是‘得意忘形’。”
　　谢缘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你对祷生阵了解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