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59、第四十六章（5）

　　苏慎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示意她小心点，别停在人行横道中间。绿灯已经在闪烁着倒计时。
　　谢缘默默合上嘴，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听解释，间或问一句“这也是程养仙说的吗”，再没有多余的话。
　　说话间，两人经过一间服装精品店，窄小的门面紧挨着一道古旧的墙门，不知为何，被红砖砌得严严实实，只留半爿残破的砖雕门罩。有人在红砖缝隙里插了一根耍有红漆的竿子，挑着一个木头鸟架子，上面站了只很小的鸟儿，长得像玄凤鹦鹉。
　　谢缘直到走出数米远了，还若有所思地扭头看那只鸟。鹦鹉，可太巧了，她想过养鹦鹉来着。
　　苏慎以为她都听得走神了，估计心里使劲嫌弃他，什么阿猫阿狗的话都信。苏慎觉得是意料之中，她心里一定困惑极了，并不是他解释得磕磕巴巴，或者留下低级的漏洞，而是他本就不想把谎圆得太圆（他也没那个能耐凭空造一段顺滑的逻辑出来）。没有完美无缺的谎言，尤其是祷生阵，本身就是很难取信于人的东西，可疑才是它的本质。那种似是而非又无从驳斥的感觉，正是他想达到的。
　　他要谢缘暂时相信，为了一次次的替换能顺利地进行下去，这种相信不必多，将将压过“抗拒”一头，使她觉得怪归怪，行动上依旧能照办；又要她不是很信，以便他不在她身边时，她还能保持足够的警惕，不被字帖牵着鼻子走。
　　这本身是矛盾的两个目的，他尝试让它们在她身上交融统一。
　　只一点他没料着。原本预计谢缘会有一堆的困惑，会咬文嚼字地来和他争论，不料她竟如此沉得住气。他有些不安，不禁怀疑她当时在树底下是不是早就醒了，此刻扮猪吃老虎呢。
　　可哪有事事都弯弯绕绕、复杂难测的道理啊，谢缘只是因为这些解释是他给的，认为已经筛过一道关了，应该大差不离，才表现得格外安分。仿佛她信与不信，全在说这话的人在她心里的分量和评价几何。仅此而已。
　　最后说到时空扰动，走在前面的钱立斌忽然回过头炫耀道：“这个我在行，四六级考过吧，就一次考得不满意，我还能再考一次，再再考一次，考到满意为止。”显然夏澜也没闲着，在忙着给他洗脑子。
　　谢缘终于说了句“这也是程养仙说的吗”以外的话：“你的意思是说，字帖对我促成的改变不满意？那它干脆重新来一次好了，何必这么膈应人。”
　　钱立斌笑道：“重新来一次，说得轻巧哦，就为了四级分老是徘徊及格线，让你重新考一次大学去，换你你答应？”
　　谢缘一听，仍然想不通：“可是它现在干脆把我的四级分清零了，不对，更严重，是直接销了我的准考资格，有这么舍本逐末的人吗？”
　　钱立斌瞪大了眼睛，摩挲着下巴上新长的胡渣：“嘶……对啊，这说不通啊，”他马上拉住夏澜的手臂开始晃，“你、你刚才说哪儿了？是怎么说来着？”
　　夏澜不耐烦地把他扯回去，对谢缘说：“你别听这个傻逼瞎扯，时空扰动就是祷生阵的纠偏机制，虽然不是时空纠偏那么唬人，但本质差不多，字帖也不算骗你。其实字帖有一点没说错，你有时候是疑心生暗鬼了，未来那人应该就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其余的能说的，都跟你说了，而且跟程养仙说的八九不离十。”
　　谢缘慢吞吞地道：“程养仙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夏澜。”
　　夏澜不由一怵。她明白谢缘的意思。当初最排斥程养仙的明明是她，如今却是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眼瞅着竟是奉他的话为圭臬了。
　　想起谢缘之前因为被骗而怒不可遏的样子，夏澜怕她又被勾起“新仇旧恨”，便把烫手山芋甩给了苏慎，让他来背书：“喏，你男朋友说的，程养仙有求于我们，拿秘密来交换，公平公正，骗我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那个必要骗，而且我知道的内情虽然不全，但足够帮助我们甄别真话假话了，程养仙顶多是选择性透露，不至于瞎编乱造。”
　　谢缘“咦”了一声，看看苏慎，又看看夏澜：“我才发现，夏澜，你们俩和解了？你跟我说的那些，也都告诉他了？”
　　夏澜硬着头皮道：“是啊，都说开了，如今这个局面，我再死守着我那一亩三分地，还有什么意义啊。”
　　谢缘道：“我其实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之前打死也不说，坚持我俩单干，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夏澜咳嗽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手里有书，你有亲身经历，我就是想借助你这现成的活例，满足下好奇，把这个祷生阵弄弄清楚，最好能找到宋人遗落的残字，一平那么多人百千年的遗恨，我可不想七老八十岁快咽气的时候，还把遗憾带进棺材，都现代社会了，没道理输给古人吧。”
　　谢缘想了想她一路来的表现反应，似乎是她说的那么回事，便叹了口气说：“那你直说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