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55、第四十六章（1）

　　春夏交替时节的午后，知了开始嘶鸣，空气开始懒慢，一切都吸饱了阳光的汁水，微点着脑袋，昏昏欲睡。
　　古街上更静了。
　　程养仙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好像一个自视甚高的大人听到一个青春期叛逆小孩在那儿大放厥词，本来想上去降维打击一下，结果全程听下来，竟觉得有点道理。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离奇和疯狂，继夏澜和程养仙先后忍不住失据发飙，终于轮到苏慎自己把自己逼疯了？
　　夏澜打量苏慎的模样，不像是神智失常的样子，便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冷静的手势：“苏慎，有点狂了啊。你要明白，你得出这个……这个结论的前提是，你得对你的猜测有十足把握。你别忘了，从头到尾还是猜测呢现在。也许可能maybe，它们都做不得准的。”
　　她把苏慎往旁边一扯，离开程养仙两米远，压低声音道：“前面的都还好，可是你一下子从阵卦扯到……唉，我觉得太突兀了，有点站不住脚。”说完她就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程养仙的耳力很好，避着他说话简直是掩耳盗铃，于是尴尬地一笑，回头招呼道，“那个，我们也傻乎乎站这里说老半天话了，口干舌燥的，要不要去那边买瓶水？那个老板看猩猩一样看我们很久了。我们看上去肯定蠢爆了。那个，你们肚子不饿吗？我快饿死了其实。”
　　小卖部的老板有没有用看猩猩的眼神看他们暂且不论，程养仙是确确实实在用看猩猩的眼神看着她。她不由叹了口气，心想就这样吧，关我屁事，爱咋咋滴，打起来吧，打起来最好，她累了，脑子已经满得塞不下更多的信息了，真的累了。
　　苏慎显然很清醒，不以为意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程养仙要理由，我自然要给他一个最诱人的理由。”
　　夏澜眼皮直跳：“别，这明明是个最不靠谱最赶客的，他能信才有……”
　　“我信，”程养仙走了过来，“原先的计划得改，你有什么想法？”
　　夏澜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天，和好得这么快？不科学啊！
　　苏慎还真有想法：“首先是关于拔除血楔，两个仙腹的血楔不能全部拔除，必须各留下一个。如果循环结束前，我们无法救下谢缘和怀芝，再拔除最后这两个血楔。”
　　“同意。”程养仙几乎是立刻道。
　　夏澜愕然：“苏慎，我们只有一次拔血楔的机会，你想清楚了。”
　　苏慎道：“人活着不搏一把，还有什么活头呢？更何况，失败了，只是灵魂无法解脱而已，输得起。”
　　夏澜又是一愣，不由想起谢缘曾说过，苏慎是个无神论者，也没有神神叨叨的家族背景，灵魂什么的，他对此的在乎程度是远远无法和她，乃至和程养仙相比的。他顶多心里触动一下就完事了，她这傻逼怎么还当真了？
　　“他输得起，难道你也输得起？”她急切地看向程养仙，“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应该也发现了吧，苏慎的计划对时间衔接的要求极端苛刻，失败几率非常大。你不是号称等了很久很久了吗？你真敢冒这个险？”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能踢开他们单打独斗了，也已经没那个资本叫嚣“哪个敢挡老娘的路”了，倒不是她对自己的能力有所失望，而是她的心，也在为苏慎画的大饼蠢蠢欲动啊。
　　夏澜是痴的，她的兴趣点也很专一，这会让她动力无穷，也会令她欲罢不能，家里长辈说了她多少次，她都乐在其中，如今好了吧，求仁得仁，她眼看着也要跟他们一起疯了。
　　程养仙露出一个凉凉的笑，没答她的话，而是对苏慎说：“看来是没必要用做梦这个借口骗谢缘了。你打算全告诉她吗？其实全说了，更有利于行事，甚至能两头同时清血楔，我相信谢缘一个人，也能把她那边的血楔摆平，我们也不用分出心思陪她玩猜谜游戏。”
　　苏慎失笑道：“那我们找到怀芝后，也把真相告诉她，让她自己去拔除血楔，然后她们俩各自被卡在石头缝里，死不了出不去，完美。”
　　程养仙眉毛一抬：“当我没说。”
　　苏慎心想以程养仙所说即所想的性格，突然提这么一出，必定不是心血来潮随口说的，他不会不知道血楔有自我保护的机关。
　　略一思忖苏慎就明白了，程养仙是真的动了几分自救的心思，人心总归不是刀枪不入的固铁，冲击之下有些着急失态，是很正常的。说到底，他死时也才二十，意味着灵体的实际年龄永远定格在二十，他比苏慎小。二十岁的年纪，哪怕是个天纵人杰，也难有始终无懈可击的沉稳老到。
　　苏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谢缘全部真相，暂时还是让她相信原有的说辞吧。”
　　一旁的夏澜心情郁闷地腹诽：男人呵，一会儿不瞒，一会儿瞒，一会儿又不瞒，一会儿又又瞒，烙饼翻面都没这么快的。翻面更快的就是男人们口中这个计划了，几分钟后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只听苏慎继续说：“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加深她对这个事实的可信度，让她带上字帖先回原来的空间，继续按照字帖的指示，尽可能多地完成替换。我会跟她说，字帖需要我们在这个空间里救人，但是原来空间里同时也有人需要去救，我们得分头行动，等怀芝这边妥当了以后，我们再汇合，速战速决去清主仙腹的血楔，剩下的时间主要就用来好好调查严一楠。”
　　夏澜知道阻拦无望了，暗叹数声，打起精神问道：“钱立斌怎么办？”
　　苏慎道：“我还是不想他牵扯太深，他是彻底的局外人，送谢缘回去时该用盲钟就用盲钟。”
　　夏澜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也只有这样了。哎苏慎，你是怎么做到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冷静地思考啊？安排起一个人来，能完全摒除情感杂念。”
　　苏慎摇头道：“哪儿啊，我要是能摒除杂念，我也不会想那么多了。正因为有情感牵绊，才会以长远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