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31、第四十一章（5）

　　琅州六中是一所在本市内都籍籍无名的普高，每年的一本率都发挥稳定，通常是重高的一个零头。六中那几栋斑斑驳驳的教学楼窝在两片平均户数不到100户的小区间，出校门不到200米，是一块地位尴尬的历史街区，十几二十栋上世纪初建造的瓦片老屋挤在街旁，墙皮脱落，石阶残破，糟乱的电线网比比皆是，违建见缝插针，和沿路上了年纪的梧桐树一起，慢慢朽去。
　　这片街区说来尴尬，本身历史价值鲜少却紧挨着文保单位，又地处黄金地段的边缘，动迁成本高昂，拖到近几年更是高企不下，想要保护性改造，结果挖掘不出什么商业价值，所以这么多年迟迟没政策下来。原本住这里的人大半早已搬走，剩下几户恋旧的，还在此地盘桓，唯一不方便的，是没法装抽水马桶，内急起来得去街区外的公厕解决。
　　每到了晚上，烟黄的老式路灯颤巍巍亮起，角角落落都弥漫起苍老的气息。六中的大部分学生都不常走这条路，坐公交不顺路，街边也没娱乐设施场所，关键还臭，这条街上总有人偷偷随地小便。
　　夜色越深，街上越看不见人，就像被遗忘在岁月洼地里的旧城的残骸，在别人回望悠悠岁月时绝对不会被留意到。
　　谢缘靠在一棵梧桐树下，面色如纸，眼睛紧闭，尚在昏迷之中未醒。苏慎担心地擦拭谢缘的额头。她发烧是没发烧，但一潮潮的冷汗一直不停地冒出来，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
　　钱立斌倚在边上的石狮子脚旁，头还是晕乎乎的，低头看了看大腿上枕着的夏澜脑袋，后者晕得根本站不起来，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稍一动眼皮就头晕目眩，只能老实躺着休息。
　　“哎，我说哥们儿，”钱立斌有气无力地叫道，“这种晕了吧唧的状态究竟要持续多久啊，给个准信呗，我们都歇了一刻钟了，怎么人还那么难受。”
　　作为被询问的对象，程养仙的心思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站在一根水泥电线杆前，盯着上面大半剥落的牛皮癣小广告，脸上是好像被拳头蒙过的震惊表情。他似乎难以置信，用手指去触摸残留的文字，手渐渐发起抖来。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像是他的愁绪不知不觉倾了一地。
　　这不是落地后钱立斌第一次问他，同样的问题之前已经问过好几遍了，但程养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震惊里默不作声。钱立斌就看着他，先是对着地上一个被踩扁的烟壳发呆，再到凌空交错的电线、不远处灯光耀眼的高楼，最后是电线杆上的陈年小广告。
　　“他怎么回事啊？不是他要来这里的吗，怎么看上去很不乐意啊？”钱立斌冲苏慎“噗呲”两声吸引对方的注意。
　　苏慎转过头道：“这哪是不乐意啊，这是碰上他无法理解的事了。你最好别幸灾乐祸，他没法理解的事，肯定不是好事。”
　　钱立斌挠了挠头：“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就……空间穿越了呗，一下子从羊城跑琅州来了，省时省钱，好事……啊！”
　　他忽然控制不住地痛呼一声，低头一看，原来是夏澜狠狠拧了自己腿肚子一下。
　　“我要滑下去了……”夏澜轻声道。
　　钱立斌立马醒悟，忙把她拉上来些，轻手轻脚地将她脑袋放平稳。夏澜晕得比他厉害多了，看来砸她头上那一水瓶，力道没程养仙声称得那么小。
　　这该死的杀马特，女人都打。
　　苏慎表情一点不轻松：“你是后来跟来的，没听见他前面的话。他说借助古槐下的阵脚，可以去往另一个独立的空间，也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呃，打断一下，”钱立斌插嘴道，“你头不晕吗？”
　　苏慎摇头：“就刚摔地上的时候晕了一下，现在没感觉了。”
　　钱立斌喃喃道：“那你就是完全清醒的，我问你啊，所以我们真的是从那棵槐树边上，突然跑到这条街上的？我、我要你发个誓。毒誓。”
　　苏慎被他说得愣了一下，奇道：“你刚才还说什么空间穿越省时省钱，内涵程养仙大惊小怪，合着你根本还没搞清楚状况，在那儿练嘴皮子啊。”
　　钱立斌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心口：“我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这嗖的一下就回到千里之外了，头晕得跟坐十趟过山车一样，那不就跟电影里演的差不多嘛，是瞬移了啊，可道理我懂，心里我接受不了啊，老实说吧，什么字帖，什么阵脚，老子心里统统都还没接受呢。”
　　夏澜犹闭着眼，无力地发出一声弱弱的嗤笑：“真难为你了……”
　　钱立斌摸摸她的头发，老泪纵横：“我容易吗我，可把我吓坏了刚才，人家可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我这都是为了你啊澜澜……”
　　“别叫我澜澜。”
　　“好的，女王大人。”
　　夏澜还没那个身体条件支撑她起来观察四周，便对苏慎说：“你是觉得，程养仙的目的没达到是吗？”
　　苏慎见谢缘鬓角又淌下汗来，抬手帮她擦掉，顺便拢了拢外套领子——领子上沾的血真是看一眼就难受一下。程养仙说她只是太累了，大脑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给她点时间休息休息就行。但苏慎始终悬心不下，觉得谢缘整个人呈现的状态不像是休息就能缓过来的。
　　“程养仙提到过一个穿蓝衣服的女人，说是来自那个空间的。据我判断，应该就是武亦兰拍到的那个女人。”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