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3、第五章（2）

　　谢缘浑浑噩噩，下午最后一节课也不知道怎么度过的。值日生打扫完教室，发现她还在，小心翼翼问了一声：“你最后走吗？帮我关下灯？”见她点头，便松了口气，背上书包走了。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爸妈还没来，谢缘做完半张数学大题，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两眼环视四周。黑板，奖状，加油鼓劲的标语，桌上摞着的凌乱书山，这些在网上，都是离开学校的人们一年一度怀念追忆的青春，但于她呢？若干年后她回过头，会释然地感慨回忆吗？
　　起码，目前的自己想象不到。尽管被敌对的时间尚短，但印象之深刻，让她想象不到该如何跨过这些不堪的记忆，平心静气地粉饰过往。
　　那赵欣呢？
　　连谢缘这样的都险些败下阵了，那赵欣会怎样呢？
　　“喂？你聋了吗？”
　　谢缘猛地回神，这才注意到有只手在眼前不停挥动。她扭头看窗外，只见苏慎一脸无语地趴在窗台上，有气无力地摆动着手臂。
　　她迷茫的神色让他啼笑皆非：“大姐，你要不要那么用功啊，我给你发语音通话都没听到吗？”他朝她放在水杯边上格外显眼的手机摆了下头。
　　“你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谢缘还在状况外。
　　苏慎满头黑线：“我等你四十多分钟了，还以为你被流氓绑走了，就差报警了好不好！”
　　一时间，谢缘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毕业后考虑兼职保镖不？”
　　苏慎举起手里卷成筒的房地产广告纸，敲在谢缘头上：“好好说话。”
　　“谢谢你。”
　　苏慎满意道：“这还差不多。哎？你脸这是……挂彩了？”
　　谢缘“嗯”了一声：“打架了。”
　　“你这身板还能打架？看不出来。”苏慎表示不信，“是走楼梯摔惨了吧。”
　　谢缘露出一个苦笑：“苏慎，以后不用麻烦你跟我一起上下学了，这么多天，你也对得起吹下的牛皮，发下的毒誓了。”
　　苏慎神色一凝：“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谢缘说，“真算起来，其实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才对。我今天的确跟人打架了，老师家长也都知道了，以后我爸妈会抽时间接送我。”
　　苏慎听了，有些讪讪：“时代变了，长得帅也不吃香了……”
　　谢缘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真的很感谢你，你也是朋友之托，能做到这个份上，真的，太谢谢了。”
　　“你这个谢谢我都听出茧来了，你不能因为你信谢，就谢个没完吧。”
　　谢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帮我跟那个严、严……”
　　“严一楠。”
　　“对，严一楠，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也谢谢他，改天请你俩吃饭。我没帮上赵欣多少，反而叫她病中惦记，我受之有愧。”
　　“哦，原来他那个发小叫赵欣啊，赵欣……有点耳熟，哎，她是不是……”苏慎的重点开始歪了。
　　“呃，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吧。”谢缘不想细谈。
　　苏慎耸了耸肩，笑道：“那行，那以后就不等你了啊，你那自行车还是去换一辆吧，老是掉链子，你不闹心吗？”
　　谢缘说：“抽奖抽的，我迷信，怕换了运气就没了。”
　　“那你现在运气还凑活吗？”
　　“挺凑活的。”

　　再过两个星期，就是春节了。
　　谢缘的生活终于重归正轨。
　　期末考试成绩波动不大，排名玄幻得万年没变，要是换作以前的她，大概又会为总是冲不破瓶颈的成绩愁眉不展个几天，但眼下的她却万分感慨，维持着一贯水平的成绩有多宝贵。
　　张雯百般不愿地给她道了个不痛不痒的歉，然后被换班到走廊对面由教导主任负责的班级。于萌萌悄悄跟谢缘说起时，颇为忿忿，那还是个重点班呢，简直够得上“因祸得福”。
　　谢缘心里是免不了膈应，但也懒得纠结，大概是明白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没必要去挑战，大概也曾经历过和张雯友好相处的时光，大概闹到这步田地，她看似大获全胜，实则却深受其害，譬如听到别人突然叫自己名字，总会后脖子一凉，莫名陡生一丝怯意。总之这件事化成了一层薄薄的痂，即便轻轻揭起一个角，都是血漓漓的，还是少碰为妙。另一方面，选考在即，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不能再分心，毕竟期末考这样的运气不会来第二次了。
　　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件事需要去做。
　　她给苏慎发了条信息。
　　“有空吗？想问你个问题，你们三中进大门要核对身份吗？或者要刷饭卡吗？我想找个人，代我朋友转交一样东西。”
　　苏慎几乎秒回：“？？？”
　　谢缘以为自己表达得不够简洁明了，正打算换个说法，对方紧跟着就连回数条。
　　“无中生友？”
　　“谢缘，你变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朋友转交。”
　　谢缘坚定主张不动摇：“不用了，答应朋友要亲手转交的。”
　　苏慎回道：“门禁是有的，虽然现在快放假了，进出会松一点，但还是早上保险。上学时间人多，做不到刷一个放一个。”
　　“好的，谢谢。”
　　“客气。所以你朋友到底是谁？”
　　“你不认识。”
　　谢缘丢开手机，陷入了沉思。进三中了，那然后呢？
　　客厅里响起新闻联播熟悉的开场曲，这是老谢只要有空，就雷打不动的收看习惯。
　　谢缘有些心烦，抱着热水袋“踢踏踢踏”地来到客厅，往沙发上一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画面。
　　老谢纳闷：“缘缘？作业做完了？”
　　谢缘干巴巴地说：“政治作业，看新闻联播。”
　　央视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声音此时也在苏家客厅响起，苏母看了眼紧闭的次卧房门，手里抚着猫，对丈夫说：“你说，是不是我最近给苏慎的压力太大了？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苏父呷了口茶：“早跟你说儿子大了，得有自己私人空间，私人时间，慢慢的，很多事你要放手让他自己处理。”
　　苏母颇是委屈：“按理说我平常也没怎么干涉他啊，就前阵子因为宁宁，多说他两句，这就拧上了？”
　　苏父说：“你去问他，别问我，有问题直接跟当事人交流。”
　　“你倒是潇洒。”苏母不满地哼了一声，打开公众号当天推送的文章，一行行指着，“你看看，现在的孩子啊，一点点感情上的挫折就看不开，我们不能大意啊，苏慎虽然不至于这么极端，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遇到事也需要我们开导。”
　　苏父对自己教育出的儿子一向信心十足：“这种算是个例，而且我也建议你，有问题和当事人直接交流，比你看一百篇这样的文章有用千倍。”
　　苏母叹了口气，悄悄走到儿子门前，小心拧动把手，推开一条缝，里边黑漆漆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只好作罢，重新关上门，准备沐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