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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第四十章(6) ...

  •   不料他远远低估了所谓“皮肤病”的猖獗程度,灼痛以奇快的速度蔓延开去,而且好像不是在皮肤表面扩散,是往皮肤覆盖下的肌肉血管里渗透,痛感更是越来越强烈,仅仅是从客厅跑到厨房门前这点时间,他都无法忍耐,不得已又停下来去抓脖子上的皮肤。
      他看不到印子,但能看到血泡,手指抓挠挤压的每一下都准确抓在泡上,对自己下手之狠,谢缘隔着距离都似乎能听见皮肉刺破的声音。
      咕吱,咕吱,咕吱。
      没多久,谢缘就猛地醒悟,自己是真的听见了这个声音。更可怕的是,满皓宇的脖子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哪里还看得到什么红印子,入眼就只剩下红彤彤一片。
      满皓宇也和她一样惊骇万分,因为他的手真的抓下来一小块一小块血淋淋的皮肉。他颤抖着手掌,凑到眼前仔细看,直看得两眼发黑,再也不敢去碰自己的脖子。不过这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既疯狂地想挠脖子,又疯狂地与这个念头做着殊死对抗,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在练什么气功,鼓出眼睛,满脸涨得通红,两只手举在离脸孔不到一掌的半空,抖得跟抽筋了似的。
      情势朝着很诡异的方向发展,谢缘紧张到几乎缺氧的大脑里,居然物极必反,荒唐地冒出一个尔康“我怎么管不住这只手”的表情包。
      奇的是,一旦满皓宇稍稍抵挡住了挠脖子的强烈诱惑,他脖子上的疮口就会立竿见影地停止恶化。生死当前,他忍得面目狰狞,满头大汗,总算勉强控制住了脖子,但代价也很致命,他不能分一点神,甚至不能胡乱动弹采取其他措施,例如找根绳子把自己绑起来,必须动员全身力量,全神贯注地压制自己不听使唤的双手。
      他清醒地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身体迟早会脱力,而只要稍稍脱一丝力,手就奔脖子上去了,再想拦就绝无可能了,用不了几分钟,动脉血管休矣。
      走投无路之下,他居然把求助的目光抛向了面前的“阿白”。
      这时的谢缘已经没那么惊慌失措了,表情包真是神奇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满皓宇一看就是丧失了绝大部分的行动力,让谢缘产生了一种,杀鸡焉用宰牛刀,自己一拳就可以让他跪下求饶的强烈错觉。
      当满皓宇求助的眼神毫无自知之明地投过来时,谢缘只觉得可笑。
      太可笑了,比当年恶人先告状说她偷东西的张雯还可笑。
      谢缘对自己突然想到张雯而微感咋舌,可笑得焉知不是自己呢,她自己当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区区闭嘴沉默,还以为是多中立的恩德。
      驱散杂念,谢缘牵挂阿白母亲的生死,便秉持救人为先的原计划,打算绕过满皓宇,出门去找人求助。她觉得从满皓宇身上直接搜手机危险系数过高,事无绝对,万一他一个恶向胆边生,来个同归于尽,掐住她脖子一把拧断,那就冤大发了。所以能离他远点就尽量离远点,他那样子大概是没闲力气伸手够她的,距离是最好的盾牌,哪怕只多一寸,他都需要用极大的意志力去逾越。
      她贴着墙经过满皓宇身边,在两人直线距离最近的那一刻,满皓宇的眼睛里居然迸出了一丝希望的亮光,谢缘神经高度紧绷,捕捉到这一幕,简直怀疑自己是眼花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会抱有指望,以为这世上随便来个人,都能以德报怨吗?怨还分大小,他造的怨之深,之重,足够投蟑螂胎一百次了,若非谢缘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否则趁此良机当胸给他来一刀,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跨过移门滑轨的那一刻,忽然,谢缘的手不受掌控地一提,手上没顾上放下的刀刀尖正冲满皓宇的脖子,没有半点停顿地笔直插下。
      血花骤然爆出,温热的液体顿时溅满了双手,谢缘震惊之下呆立在原地,下一秒,眼前涌上无数闪烁着的霓虹,紧接着一大片遮天蔽日的红幕拉下,霓虹散作一团团烟雾,很快消失不见,同时,她整个人像被吸入了浴缸底部的放水口,巨大的吸力挤压着骨头,似欲把人挤碎重组再挤碎,最后伴随着一声吓人的闷响,意识格外清醒的她被重重甩在坚硬的地面上。
      当机了怕是有一个世纪,她猛地翻身坐起,开始大口喘气,肺里剧痛得几乎要炸开了。直喘得头晕目眩,她才有点平静下来,抬头一看,发现此刻身在一条深幽的甬道内,自己已经不在阿白家了。
      她低头去看身上——还好,身体没被摔成肉泥。这是她自己的身体,秋衣秋裤外直接套着空空的外套,血迹斑斑,触目惊心。她前后左右摆摆头,屏住呼吸细听了一会儿,终于确定自己这颗头颅恢复了“独门独户”的状态。
      她想起落地时的巨响,忙再次检查身体,并挨个活动了一下各处关节,还好还好,雷声大雨点小,痛感是有的,但没有痛得不能动。
      稍微放松下来后,她扯着衣角,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僵坐了一会儿,回想落地前,意识“寄生”在阿白脑内所经历的种种,她不禁感觉整个人头重脚轻,有些恍惚起来,犹如死过了一次,心里的难受根本无法形容,更担心阿白之后的处境。
      那插进满皓宇喉咙的一刀,是受阿白完整意识驱动的,前者是绝对活不了了,而后者就算能在身心的双重摧残下生还,又还剩几分人形,谢缘无法想象。
      她捂住脸,既想痛哭,又想呕吐,最后翻身跪在地上,头用力抵住甬道冰冷的石墙,拼命干呕起来,直吐得双目充血,两耳嗡鸣,食道如同火烧一般,舌头上都是苦的。她睡前没吃什么东西,吐了半天只吐出胃酸,其中居然还混着一小截白色的药片。
      吐完觉得体温都跟着降了一两度,周身凉凉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谢缘擦干眼泪鼻涕,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静静怔了半晌,苦笑一声,自己回去后是不是得去挂个心理科的号,经历过实打实好几天的精神刺激,她没信心能靠自己调节过来。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看看四周,身后是死路,石墙封道,身前是红彤彤的长甬道,便对自己说再坚持下,还不知道这个阵脚是什么样的,先找出口要紧。
      想到这里,她猛地回忆起程养仙的嘱托,不由脱口而出一声“天呐”,差点忘了,等下还要和那个阴森森的蓝衣女人碰头!说是说那女人是来自不同空间的,可谁知道所谓不同空间是怎么个不同法,阴间某种程度上也是不同空间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程养仙年纪轻轻,费九牛二虎之力不至于是奔着死去的,便稍微平静了些。不是阴间,一切都好说,都好说。
      可是,另一个空间到底指什么意思?
      平行世界?
      或者是同个时间轴上的过去和未来?
      那个蓝衣女人穿着古朴,不排除是生活在很久以前的古人。
      那就是过去的过去的过去?
      可供分析的线索太少,谢缘当然想不明白,只好作罢,手轻拍墙壁,一路往前摸索而去。
      这条甬道的空间很富余,宽有三米多,高超出两米,同时容一辆牧马人越野和紧凑型小轿车完全不成问题。两壁连顶都是大块青砖砌的,砖上有浮雕,十数块砖拼成一幅完整的雕画,线条在接缝处的对接非常严谨,肉眼几乎看不出误差。
      雕刻的内容就没那么友好了。谢缘面朝一壁墙,后退至对面的墙前,想尽量把整幅画看清楚,结果看得浑身发凉。这雕的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而是一个人在受火刑的场景。
      甬道里有照明,但是暂时没发现光源在哪里,而且这光是红色的,打在砖画上,光影效果逼真传神,一道道火焰跟活转过来似的猎猎起舞,画中人眉眼口鼻雕得相当立体,站不同角度看,阴影变幻,仿佛真的在痛苦地挣扎嘶吼。
      谢缘毛骨悚然,无端想到自己也做过类似困在火中的噩梦,不禁有身临其境之感,皮肤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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