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21、第四十章（1）

　　阿白发了好一阵子呆，从被窝里伸出手，拔下充电的手机，屏保是一张二人合照，男的幼气，女的可爱，贴面而笑，阿白反复按亮屏幕，又出神地盯了很久。
　　从她心底筑建起来的绝望之墙密不透风，连谢缘都被深深感染，仿佛永囚樊笼，再也不会快乐了。
　　“喂，我昨天去打掉了……”阿白终于把电话拨出去了，对着嘈杂的那一头说道。
　　满皓宇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回她：“哦那行，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几天，乖。哦还有，1万块你还没打给我，现在急用，你赶紧打。”
　　阿白无奈地说：“我妈有点发现了，我现在手术自费用掉了一部分，没有1万了。”
　　“有多少打多少，就这样，我这里有事，回头说。”
　　“皓皓，你拿这个钱去干嘛啊？”
　　“不是跟你说了吗宝宝？刘慕骑摩托跟泥罐车撞了，自己都剩一口气，妈的判主责，哥几个得给他凑钱。哎呀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就出个钱，问这么多干嘛。”
　　满皓宇语气渐渐不耐烦起来，阿白也生气了，说道：“你上次怎么答应我的还记得吗？”
　　“我答应你什么了？”
　　“……”阿白重重叹了口气，“你说不跟他们混一起了，你还说你汽修店找了个活，你说……”
　　“宝，你现在怎么他妈的这么啰嗦啊，我有说不做到吗，那现在救人如救火，刘慕以前替我出头，被人头上砸开十公分的口子，这情我不得记着啊，我说难听点，今天换成是许敬我都能不管，刘慕不行。啧，就借你点钱你唧唧歪歪没完没了，不借了不借了，打个胎能要多少钱……”
　　话明显还没抱怨完，电话就急不可耐地挂掉了。
　　阿白气得浑身发抖，从床头柜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眼霜盒子，里面有三四张折叠成小方形的医院收据复印纸，一一展开摊在膝盖位置，眼泪“噗噗”打在上面。
　　到了中午，房门把手一动，有个直发女生端着煲好的鸡粥进来，此时阿白已经停止了哭泣，斜靠在软枕上，操作微信支付把钱转过去。
　　那女生将鸡粥递给她，说道：“你妈给我妈打电话，说你期末考砸了，怀疑你早恋。”
　　阿白脸色很差，接碗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颤：“我昨天去医院，那个给我抽血的护士老是在看我，我以为她脑子有病，刚刚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我妈单位一个阿姨的女儿……”她抽了张纸巾，狠狠擤了一下鼻子，“我还撒谎请假，我妈这次绝对都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妈那么传统，绝对绝对接受不了你这个样子。”
　　“我怕我到时候忍不住会跟我妈决裂……”
　　“你疯了吗？你还正常吗？”女生猛地站起身，简直暴跳如雷，“袁熙然，我真后悔帮你瞒到现在！”
　　阿白喃喃道：“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
　　“哈！”女生眼皮一翻，重重坐回原味，飘窗上倒下的粉红豹玩偶被她一巴掌扫开，“你懂，你懂，我不懂。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哭了一晚上。”
　　“他很可怜的，他妈妈那么变态……”
　　“知道了知道了，全世界都没他可怜，行了吧。”女生平复了一下暴躁的心情，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做了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他可怜，你不可怜吗？他这次连陪都不陪你，这么一垃圾人，你为什么不舍得提分手？”
　　阿白心事重重地搅动浓稠的粥体：“我就是觉得他很可怜，我是那群人里对他最好的人了，没有在身边，他活得根本连个人样都没有。”
　　女生发出一身尖锐的讥笑，一屁股坐到飘窗上，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这里有病吧，他这么大个人了，离了谁不能活？你以为自己圣母玛利亚啊，我看你是个大傻缺！真的，那么多女的他就看中你，比他大两岁的你，我觉得他就是把你当保姆！他还不尊重你，全想着自己爽，你们才在一起几天就发生关系，这像话吗？他不读书，你还要读书的啊！”她呼出口气，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我反正已经对你甘拜下风了，这些话我说了百八十遍了你都听不进去，我也不知道他给你喂了什么迷药，他要是个大善人我也就算了，他还是个……唉，你不宝贝你的身体，我都看着心疼，唉，你自己看着办吧。”
　　阿白睁着茫然的眼睛：“我是真的想跟他一直在一起，他跟我发誓会脚踏实地找工作，为我们未来的小家努力。他可能需要转变的时间，而我太着急了，他年纪比我小，男生比女生懂事得晚，家里人也没好好教他……”
　　那直发女生道：“我算是整明白了，他有没有给你灌迷魂汤我不知道，你反正一直在给自己灌迷魂汤。你肯定不了解满皓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喜欢的是你自己以为的那个样的人。这就是真相，完美。”
　　阿白没出声，抱着粥机械地吹气，把粥面吹得结了一层米皮。
　　女生头疼地说道：“粥要冷了，赶紧吃掉，等下还得吃药呢。”
　　最后阿白吃了没吃，谢缘已经无从得知了，透过阿白双眼呈现的画面第三次搅动起来。这一回跟前两回都不一样，这一回画面看上去让人浑身不舒服，像变色龙疙疙瘩瘩的皮肤，也像被阿白搅动的粥，这碗粥其实做得并不好，米还一粒粒没有完全糊化，各色佐料辅材都往一个方向转动的同时，膨胀破碎的米粒沉沉浮浮，显得凹凸不平。
　　耳朵里听见了十分吵闹的声音，吵架声，咒骂声，尖叫声，嚎啕声，桌椅拖拽、碗碟碎裂声，闹腾得几乎随时能把耳膜震破。但是配这个声音的画面却迟迟没有在眼前出现，谢缘只能咬牙忍受着，祈祷这一切快点结束。她以为听阿白说话已经非常让人吐血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在后头等着她，这些声音简直是把世界上最吵闹的东西都捉到了一个密闭笼子里，对着她的耳朵用最大尺寸的喇叭、开最大音量肆无忌惮地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