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14、第三十八章（6）

　　夏澜惴惴不安，翻看了闹钟设置的时间后，问程养仙道：“你真就从大清早送我回房间后，一直呆在这间房里？你是最先听见录音内容的吧，一般人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是去报警吧？”
　　程养仙点了下头：“你中间有3次呼吸中断，我不敢走开。”
　　钱立斌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几乎忍不住要上前揪他衣领：“这你刚才怎么没说？你他妈什么人啊，有人呼吸中断你都不送医院？还3次，你以为打3个饱嗝啊？”
　　程养仙不动声色地退开几步：“没那么简单，她是受幻觉影响，得等幻觉自行解开。”
　　“什么？什么幻觉？”钱立斌听糊涂了。
　　苏慎接触稀奇古怪的东西比他多，拦住他道：“安静，听他说。”
　　“满皓宇不是被人割喉的，是他脖子上的盲钟印。盲钟用的次数越多，那玩意儿在皮肤上溃烂的速度越快，烂穿血管后，人就活不了了。”程养仙道，“人一死，盲钟就再次沉睡，幻觉便解。”
　　他说话的跳跃程度一般人吃不消，也不管旁人懂不懂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盲钟，想到什么就兀自说了，直把苏慎和钱立斌听得面面相觑，心中均想，怎么回事，时代变这么快的吗，老年人跟不上信息节奏了？
　　夏澜却忽然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不仅我看到匪夷所思的场景，谢缘肯定也看到了，所以她才疯了一样跑出去。这段录音也是她受幻觉影响才录下的，幻觉影响本来就脱胎声波，这段录音自然也带了干扰效果，会影响听到录音的人。所以你……所以苏慎才嘴上急行动上不急，真信她说的，她会自己回来。”
　　苏慎嘴角一抽，原来如此，怪不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夏澜紧张得捏进了拳头：“我身边还有你看着，谢缘跑出去……她一个人怎么办啊？”
　　程养仙目光在她脸上一扫：“她跟我们不一样。”
　　夏澜微怔，心头蓦然一阵失落。
　　她摇了下头，驱散心头的沮丧，缓缓道：“其实你今天的安排，说白了，就是一个等字，时间一到，盲钟印自然会杀了满皓宇，完全不需要我们去插手。”
　　“差不多。”
　　“那你还煞有介事跟我们到羊城来？做戏吗？你可千万别说，你就只是为了拉我们结队伍那么简单。”
　　程养仙看了她一眼，便去看窗外，仿佛突然对眼前的一切失去了兴趣，没再搭理她的问题。
　　夏澜脸色越来越差，猛地想到什么，一个令人发指的结论便呼之欲出。她因愤怒瞬间涨红了脸，冲上去掰住程养仙的肩膀，用力把他转过来朝着自己：“你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了满皓宇！让他用盲钟制造幻觉害我们，好加速他的死亡！对不对！”
　　程养仙面无表情地迎视，对她的怒火无动于衷。
　　夏澜气得浑身乱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差点被你害死！”
　　程养仙瞳孔一缩，奇道：“你不是没死吗？”
　　夏澜冷笑道：“你导得一出好戏，满皓宇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指哪打哪，用不着了就扔。你以为收拾了他，是个大人情了吧，这人情你卖给不知情的谢缘去吧，我不会领的。我管你是谁，夏家祖宗也不行，我一点也不愿意给你铺路！听见了吗！你没资格拿我当垫脚石！”
　　知道得越多，离真相越近，她就越不能接受出师未捷身先死。尤其她现在已经走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靠近真相的位置，这样的成果，重来多少次都不一定会有了。她就一个信念，人消亡可以，但事未竟却万万不可以。
　　所以她才愤怒得失去了理智，已经完全顾不上屋子里还有另两个半局外人在场。她这一发火，是开弓无回头箭，彻底拉那两人入局了。
　　苏慎给看呆了的钱立斌使了几个眼色，后者这才后知后觉，两人上前把夏澜拉开。
　　“两位的矛盾可不可以暂时放一放，把谢缘的去向，满皓宇的死，给解释解释？”苏慎说道。
　　“还有‘幻觉’、‘芒种’，”钱立斌见苏慎起了头，好奇心便压不住了，也道，“也请两位老师给我们俩扫扫盲，这都什么新式词汇。”
　　气头上的夏澜心猛然一紧，眼神锐利地刺向程养仙，后者被她一看，很快移开目光，看样子是不会多一句嘴了。
　　“行啊，现在需要的是帮手，不是拖油瓶，”夏澜努力稳定了心神，深深吸气，抬手拍拍钱立斌的肩，眼睛却看着苏慎，“我来解释吧，至于信不信，看你们自己。”
　　苏慎嘴唇微微一动，终究没说什么。
　　夏澜便将如何从学校出发，如何发现满皓宇和落霞泉的关联，如何给谢缘“科普”祷生阵，如何辗转到了羊城，如何事态成了现在这样，挑重要的说了，只略过中间的龃龉不提。
　　奇怪的是，明明夏澜口齿清晰，逻辑脉络通顺，但在苏慎听来，总感觉全程萦绕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缺失感，听的时候思维跟着她走，一时还说不上来，等听完仔细一想，我靠，没强迫症也给听出强迫症啊。
　　夏澜给出的说法，不仅依旧没能解释很多关键性的问题，包括他之前和谢缘讨论时无法理解的一些现象，包括他对时空扰动的质疑，甚至连“祷生阵”这三个字听上去都非常廉价。
　　“祷生阵”这个概念吧，廉价就廉价在，完全可以任意替换成其他概念，土一点的就是xx阵、xx术、xx巫法，高端一点的，xx发生器、xx虫洞、暗物质xx通道，上至初窥自然奥秘时的蒙昧产物，下至各种至今仍存在于理论里的名词，都可以拿来拼凑唬人，猛一听很厉害，实则却相当儿戏。
　　就不怨他要怀疑了，这夏澜是不是把一只凤凰拔光了毛，包装成一只鸡的样子匆匆就推出来了？要不就是她避重就轻，省略掉了很多转承启合的重要关节，名头太大但细节撑不起来，就会给人这种虚头巴脑的感觉。
　　当然他也想过，说不定就如夏澜自己说的，她自己就是一知半解，也说不定有些东西，它本身就是“不能解释”，他不能理解的，可能只是“祷生阵”里的一个先天不足，一个运行错误——毕竟如果什么都非要严格按照逻辑去套的话，那DNA永远不会错配，分析事物也永远不必谈概率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