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50、第二十八章（1）

　　餐厅里顾客颇多，金属和瓷器触碰的声音与人们用餐时谈笑的声音相互交织，此起彼伏。可靠窗第二席六人桌的动静实在大了点，虽然听不清具体在闹腾些什么，却好几次突兀地打破整个餐厅的氛围，那架势眼看着能打起来。
　　才上岗不久的服务员接到经理指示，鼓起勇气过来提醒他们嚷嚷得小声点，刚巧撞上夏澜杀气腾腾地离座，被她黑如锅底的脸吓得心肝一哆嗦，好容易保持在脸上的职业笑容整个儿僵在了那里。
　　约摸2秒后，她装作路过，蹑手蹑脚从夏澜身边飘开。
　　钱立斌没忘拿上夏澜的粉橙色羽绒服，跟着走出两步，忽地想起什么，转回来对苏慎说：“咳，哥先走了哈，你自个儿好好反省哈。”
　　苏慎字正腔圆地说：“鸽屋嗯～滚。”
　　“OK，滚了哈。”
　　苏慎横掌往脖子上比了一下。哈来哈去，娘里娘气的，什么毛病。
　　那两人的身影很快出现在窗外的大平台上，一前一后疾步走向涂着淡蓝色颜料的阶梯。
　　谢缘收回目光，盯着满桌吃了一小半的食物，低声说道：“变我们请客了是吗？”
　　“目测是的。”苏慎从海鲜饭里挑出一缕藏红花，放眼前若有所思地打量。
　　谢缘揉揉肩膀，脸皱成了苦瓜样：“都怪你！你对夏澜有疑问，那你就不能换个模式和她交流，不那么咄咄逼人吗？她跟我不一样，她不吃你那套的！”
　　苏慎眼睛一亮，放下叉子问：“这么说你还是站我这边的对不对？你也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吧？”
　　谢缘无语地耷拉下眼皮：“不对劲个大头鬼。是不是我之前给你尝到了甜头，你就那么迷之自信。夏澜什么为人你知道吗？她什么怪癖你清楚吗？你一无所知啊，你怀疑她的理由，什么她没表现出震惊啦，反应异常淡定啦，这些都站不住脚的，世界上的人形形色色，纸糊的有之，顽强的亦有之。”
　　“但都逃不出人性的框架。”苏慎接得倒挺溜。
　　谢缘眼前一花：“你是在死胡同里扎营了吗？”
　　“是你因为夏澜是熟人而轻心大意。”
　　“我没有……那好，反正现在空，你教教我什么叫人性的框架。”
　　对，反正今天有的是时间，苏慎颇具耐心地说：“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夏澜还那么年轻，算她个性逞强，在语言和表情上努力装出淡定的样子，可肢体撒不了慌，她还没那个本领从头到尾都不暴露一点下意识的肢体反应。”
　　“我没注意，她做了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谢缘被苏慎盯得发毛，仔细一回忆，好像是那么回事，夏澜与其说是听得入了迷，不如说是如饥似渴，“呃……就算是这样吧，那你看她不肯说，就应该及时转变思路，先将计就计，静观其变，以后再拆穿她个措手不及……总比闹到这步田地好吧，活生生少了两个帮手。”
　　苏慎道：“对啊，是得好好说道说道，你这突然转性真是转得我措手不及，托你不打自招的福，那俩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全部原委，我能问为什么吗？”
　　“我还有些没说呢……”
　　没来得及说。
　　苏慎简直想把她抓过来搓扁揉圆：“不是，还挺自豪？”
　　谢缘拨弄着青口泛着珠光色的银灰贝壳，胸口油然而生一股心虚：“我……我就想着早点解决满皓宇，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苏慎语塞。
　　“说都说了啊，结果你把人给气跑了，我成竹篮子打水了。你就，就不能忍忍……”谢缘越说越小声，低头咕咚喝了口汤。
　　苏慎望着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放任她不管的话，某天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缘不满道：“不至于吧……夏澜再不好，我相信她也不会做出背叛朋友的事。”
　　“就怕她不是有心，而是无意。她要是擅作主张起来，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你肯定想多了，苏慎，你想那么多不累吗？”
　　“我也不想想那么多啊，职业病了改不了啊。”苏慎叫屈。
　　“还职业病……你哪来的职业。”谢缘死鱼眼回敬他。
　　苏慎总结陈词：“总之我没法跟这么一个不坦诚的人共事。”
　　谢缘哭笑不得地拉拉他的手：“哎，别那么小气啊。夏澜说话是难听了点，但你也太容易被刺激到了吧。”
　　“谁说我被刺激到了？”苏慎皱眉。
　　谢缘灵机一动：“你没被刺激到？你这一看就是受刺激了啊，夏澜的话是其次，主要还是你发现她没被你说动，没有痛哭流涕跪下求饶，你自尊心受挫了呗。外加你其实心里也不是百分百笃定的吧，所以被她一反击，你就慌了嘛。”
　　苏慎太阳穴狂跳，不禁笑了：“我自尊心受挫？我……我慌了？”他当即捡起手机，递到她眼皮底下。
　　“干嘛？”
　　“拨号，夏澜的。”
　　谢缘没控制住表情，不留神笑弯了眼：“妥协了啊？”
　　苏慎横了她一眼：“别急着得意，不是你的激将法奏效啊，我是为你妥协的。”
　　“少来，你要为我妥协，一早就妥协了。”
　　“缘缘，咱不那么耿直好嘛。”
　　“好，”谢缘想了想，矫情地说道，“你为我付出那么大，我感动极了。”
　　苏慎指指自己脸：“感动得用行动表示。”
　　谢缘掐他脸：“别闹。”一边接过他手机，输入夏澜号码，“先解决正事。”
　　苏慎唉声叹气：“那万一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怎么办？”
　　谢缘体贴地按下拨打键，把手机凑他耳边：“嗯嗯，我知道，你再为了我忍一忍，行不行？”
　　苏慎连着她的手一起握住手机：“好吧，我就勉为其难。”他心里是想，夏澜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态度，望她之后动心思时，能收敛着点。
　　至于夏澜会不会不识好歹，不下他给的台阶，他倒一点不担心。谢缘说她是被冤枉而自尊心受创才跳脚，他半个字都不信。自尊心是那种不能套用任何道理、单纯为争一口气而存在的玩意儿，没有它掺和其中，就相当好办了，如果她迫切地想参与进来，那么表面功夫一定不能落下，继续和他僵持着对她的目的没半点好处，而且他先让步，她的面子也有了，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