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多娇》晓萸

23、质问

　　且说长公主想要璩阳王向陆峥再度重提与谢芙的婚事，这件事到底是没成。
　　长公主将这个想法先跟谢冲提了，女儿的婚姻大事，自然是要跟丈夫商量一下的，却遭到了谢冲的反对。
　　他是这么说的，“陆峥这样的封疆大吏，只怕再好的姻缘都有，芙儿到底是嫁过一次，他未必能看得上眼。况且，王爷已另有打算。”他言下之意就是劝长公主歇了心思，陆峥不可能看得上女儿。
　　长公主本要反驳谢冲替女儿自薄，听见后面这句，疑道，“我阿弟有何打算？”
　　“王爷有意将嘉月许配给陆峥。”谢冲道。
　　实际上，这还是在陆峥否认与周瑛之女的婚事后，谢冲向璩阳王建议的，这也是为什么这次璩阳王秋巡带了程嘉月出来。
　　长公主沉默了，想了想，无奈道，“既如此，便罢了。”
　　令熙正午睡起，让录烟春晓摆上文房四宝，正欲写会儿字，忽然来了个烟雨阁的小丫鬟来请令熙走一趟，急急慌慌的，令熙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这小丫鬟道是长公主母女拌了嘴，谢芙本就带病，激动之下竟吐了血，正是来请令熙过去劝劝呢。
　　“好端端的，怎么就拌了嘴？”令熙讶道。
　　那小丫鬟是在门外伺候的，长公主母女拌嘴时，她站在檐下不太真切的听了一耳朵，什么陆侯，什么婚事，什么看不起，她便有了揣测，回说道，“陆侯看不起我们姑娘，拒了跟我们姑娘的婚事，我们姑娘气不过，就跟长公主吵了几句，都怪那陆侯，姑娘吐血也是被他给气的。”
　　令熙听了，自以为明了了大半，因那日姑姑就说要让父王去跟陆侯重提婚事，她猜是父王跟陆峥提了，陆峥却嫌弃表姐是个寡妇看不上，就又推拒了，表姐知道后应是难免伤心，且她爱面子，想来也怪姑姑的主意，应也气那陆峥，气火攻心，才有了呕血之症。
　　到了烟雨阁，大夫还没来，谢冲却在，站在门外木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令熙匆匆问了好，走进屋里，见谢芙脸色惨白，正躺在床上，脸上犹有泪痕，双眼闭着，也不知是不是昏过去了，长公主正坐在床边握着谢芙的手淌泪，见令熙来，忙道，“阿荔，你姐姐不好了，你快来替姑姑劝劝她。”
　　令熙先是一怔，而后才道，“姑姑，姐姐应是气火攻心，我听人说，这气火攻心而呕血，是将那心中淤滞的毒血吐出来，且先不要急，看看大夫怎么说。”
　　又伸手摸了摸谢芙的额头，触到的肌肤竟是冷沁沁的，细看谢芙眼睫微颤，知她是醒着的，便温言劝道，“姐姐何必自苦，我们女儿家的身子本就娇弱，姐姐更要爱惜呀，怎生要被些不相干的人连累自己。”
　　谢芙未说话，眼角不断溢出泪水，令熙正要用帕子帮她擦拭，她忽然坐起来吐了一口血，血色鲜红，吓得长公主昏昏欲倒，令熙连忙扶着谢芙，用手顺她的背，待她吐完，又从婢子手中接过茶盏，让谢芙漱口。
　　未几，大夫来了，望闻问切，道无大碍，原来谢芙吐血是因她自己咬破了舌头，大夫写了益气补血的药方子，长公主忙命人去煎上，又令人切了参片让谢芙含在口中止血，哭着将谢芙搂在怀里哭道，“都是母亲不好，你有什么气，只管怪我，却不要害着你自己。”
　　令熙道，“姑姑，姐姐素来孝顺，怎会怪您，您这么说，姐姐心里愈发要不好过了。”令熙想说要怪就怪那陆峥，但又怕提起陆峥来又气到谢芙，只得忍着不提。
　　“我知道，我的芙姐儿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这么……”
　　“姑姑，姐姐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会保佑的，只是这一时不好，须知苦尽甘来，往后姐姐定能好好的。”令熙安慰道。
　　谢芙吃了药后便睡着了，长公主仍陪着，令熙不好扰谢芙歇息，便从烟雨阁出来，打算回微雨楼，走到半路改了主意，往前院去，欲去问问那陆峥为何瞧不起人。虽然她心里觉得陆峥不是什么良配，对陆峥更是没个什么好印象，但对方反过来看不上谢芙，她又极气。
　　偏就这么巧，令熙方穿过抄手游廊连着的筒子门走到前院，就碰见陆峥带着沈逐范毅并两个侍从西边走过来，于是乎，令熙气势汹汹的走上前去，跟陆峥正面碰上。
　　开口前，她倒是冷静了下，决意先礼后兵，是以她福了个身，甚至还带着两分笑意，“陆侯安。”
　　陆峥双手背在身后，见她直冲自己而来，明明是挟着几分怒气，却又陡然变了脸色，只觉有趣。打量她，见她今日穿一身锦兰色齐胸百褶襦裙并白狐毛边儿宝蓝色夹棉大衣，披着烟紫色柔纱披帛，梳着云朵髻，发髻上插戴一对宝蓝点翠珠簪，峨眉淡扫，粉唇含朱，额间贴着一朵冷梅花钿，倒是好看得紧，“翁主有事？”他问道。
　　令熙脸不红气不喘，随口就掰，道，“今日我读书，有几处不甚明白，日前陆侯在普宁庵指点过我诗文，便想着陆侯学富五车文采过人，定能为我解惑，所以想请教陆侯。”
　　哦，又是与那日不同的说辞了。
　　陆峥挑眉，他已有体会，知眼前这姑娘给他戴高帽必有妖，也不知她打的是什么算盘，问道，“哦，读的什么书？是哪几处不明白？”
　　令熙见他上套，煞有介事道，“我看的那书嘛，上面写的尽是些‘高自期许’‘恃才矜贵’‘眼高于顶’云云，也不知是何意，还望陆侯赐教一二。”
　　陆峥听出意思来了，这是在讽刺他，不免有些好笑，只不知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她，正了正脸色，道，“你说的这些我倒不知，但你若要问‘怀材抱器’‘昂昂之鹤’‘铄懿渊积’，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
　　令熙闻言，便知他是识破自己的意图了，却不但不自惭，还自夸自耀。她暗暗鄙夷，由衷的默叹一句，此人脸皮之厚，万夫不能及也，回说，“陆侯说的这些我知道，不止这些，我还知道‘器满意得’‘自鸣得意’‘自命不凡’。”语罢，下巴一扬，等着他接招，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陆峥却是点头，“翁主博学，令人佩服，我也奉劝翁主，纸上读来的东西，不但要知其意，还要修身躬行，如此，才不算白读书。”
　　令熙听他反过来教训自己，脸上敛了笑，冷声道，“呵，瞧不起人的可不是我。”
　　“翁主何出此言？”
　　还装？令熙鄙夷道，“我姐姐蕙心兰质，论出身论门第，哪里配不上你？你鳏她寡何必瞧不起人，莫非……你有心要尚公主不成？”
　　陆峥知她说的姐姐指的是谢芙，只是此话如何说起？自己什么时候瞧不起人了？他眸光微动，定定的看着令熙，坦然得很，“我对你姐姐绝无轻视之意，不过尚公主倒是不敢想，尚翁主却是可以的。”后面这句话故拖着语调，很难不让令熙多想。
　　尚翁主？
　　要不要脸？
　　令熙怒目，见这人竟然不知廉耻的言语调戏自己，正要骂他，又听见陆峥说道，“譬如淮阳王的女儿，冰清玉粹，平阳王的女儿，淑性茂质，不似有的人家的女儿，任性刁蛮，性子古怪。”
　　“你！”令熙一口骂生生忍住，又听他借别的王女讽刺自己，面上霎时红了，刺道，“恐怕那样品行好的，也瞧不上你这样的吧。”
　　她生气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爱，陆峥纳入眼中，轻笑，“你的意思是，我合该找你这样的？”
　　“我怎样？”令熙脱口而出，话落觉出不对，又恨自己嘴快，怒道，“请陆侯说话注意分寸！”
　　“你一个女孩儿家，不分青红皂白的质责我，管起我这个外男的婚事来，便是有分寸了？”
　　“谁管你！”
　　“如此，翁主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令熙气极，见陆峥似是面含讥笑的看着自己，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倒真的显得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时败下阵来，无话可说，只拿眼睛剜着陆峥的脸，恨不得将陆峥那笑从他面皮上刮下来。
　　陆峥彷佛是感受不到令熙的眼刀子，既逗够了佳人，便道，“我还有要事……”失陪两个字也没说出来，令熙蓦地甩头，倒先回身跨着大步进内院去了。
　　等她走远看不见背影了，陆峥才叹了一句，“脾气倒是挺大的。”
　　“主公。”沈逐上前一步，唤道。
　　“嗯？”
　　“不知主公更中意淮阳王的女儿还是平阳王的女儿？属下这就写信到澧中，请老侯爷老夫人托人说合。”
　　陆峥瞥了眼沈逐，“你很闲？”
　　殊不知前院正屋东边的侧间半开着一扇直棂窗，璩阳王和谢冲站在窗后，将刚刚令熙与陆峥的对峙都看在了眼里。
　　璩阳王蹙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谢冲道，“这陆峥怕是对阿荔有几分上心。”

作者有话说

　　口嗨一时爽，道歉火葬场。令熙：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