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多娇》晓萸

17、一骑（捉虫）

　　令熙简直要羞死了，这男女授受不亲，她与他自然没有同乘一匹马的道理，方才情急之下他是救她，二人才同乘一骑，可眼下又不比方才。
　　“这不合礼吧，若让人瞧见，岂不说陆侯您行为不端。”令熙气道。
　　这话陆峥听来有些耳熟，不正是那晚他用在赵雪宸身上的话。陆峥无谓一笑，踢了踢马腹，使惊雷跑动起来，故意道，“大丈夫不拘小节。”
　　好一个大丈夫不拘小节，不过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罢了。令熙冷冷嗤笑了下，僵着身子尽量往前倾，不让他碰到自己。可马鞍就那么大，两个人隔得再远也很近，再加上马跑动起来，一颠一颇，陆峥的大腿就难免贴上她的大腿，陆峥的胸也难免贴上她的背。
　　只他一旦贴得近了，令熙便用手肘往后杵他，让陆峥想起从前他母亲养的那只狸花猫儿，性子十分古怪，只愿让他母亲亲近，若是别人要碰它摸它，它便似令熙这般抬爪便挠。陆峥不喜欢那猫，却觉得此刻的令熙十分可爱，忍不住想逗她。
　　“翁主可知，原来那仙客居的说书先生……是受人指使收了银钱才说我的好话的。”
　　他突然提起这件事，令熙不由得一凛，斟酌了下，故作惊讶，“是吗？竟有这样的事？”
　　她的装傻充愣在陆峥料想之中，陆峥勾唇，俯首去贴她的右耳，又道，“翁主不问问，是何人指使的？”
　　这动作极其亲密，几乎是在陆峥的气息扑上令熙侧脸的一瞬间，令熙像被火燎一般，身子迅速往左一歪，慌慌张张道，“这我如何知道？”
　　“我又没说翁主知道。”陆峥怕她动作过大掉下马去，边说边按住她的左肩将她扳正坐好，“翁主心虚什么？”
　　令熙用力甩了甩肩膀，将陆峥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甩落，“陆侯此话怎讲？我为何心虚？”也不待陆峥接话，她半侧着身子回头，双眉倒竖，汹汹道，“男女有别，陆侯说话便说话，还请不要……”
　　“不要如何？”
　　不要动手动脚！
　　令熙梗着脖子剜了他一眼，回身拍向马脖子，“吁！停住！我要下马！”
　　奔雷没搭理她。
　　“你听不懂人话呀！”她气道，又拍了拍马脖子。
　　人话自然是听得懂的，只是不听令熙的。
　　“奔雷，冲！”
　　陆峥话音方落，那奔雷就狂奔起来，像一道利箭，破风而出。令熙没防备，被这冲势往后带倒倚进陆峥怀里。
　　美人儿入怀，陆峥咧嘴一笑，一手扯缰，一手环住令熙的腰，任令熙去掰他的手，只越是挣扎越是环得越紧，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令熙又是气愤又是窘迫，若是可以骂人，她就要问候陆峥的祖宗十八代了。大概老天爷把她的处境看在眼里，有意怜她，并没有折磨她太久。奔雷载着他们刚走回到大路上，就碰见了追上来的沈逐几人。
　　陆峥勒马，方松开令熙。他一松手，令熙便跳了下去，险些歪倒在地上。
　　沈逐眼力好，一眼就将令熙面色黑得像锅底的一张脸收入眼中，却假作没看见，问了安好，便上前将与璩阳王约定在苏合城门会合的话与陆峥说了，问道，“主公，我们现下可是直奔苏合城门？”
　　陆峥问，“过去要多久？”
　　“不远，往西快马一刻钟即到。”沈逐回话。
　　陆峥看向令熙，问她，“翁主觉得呢？”
　　令熙恨恨道，“陆侯先请吧，我在这里等我父王一道。”她再傻，也知陆峥方才是……用画本子里的话，叫吃她的豆腐，占她的便宜。
　　陆峥一哂，说，“天快要黑了，你一个弱女子独自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就要在这儿等！”
　　眼下他们四个男人四匹马，自己是绝不可能再与男人共乘一骑的，就算他们让出一匹马给自己，她也不要与他们一道，宁可在这儿等着。
　　“那便依你的。”陆峥将缰绳一松，自己也下马来，走到路旁树下站着，沈逐几个人见状，也纷纷下马。
　　令熙见他们竟是要陪自己一起等，也不再说什么，只自己走远了一些站着。
　　约莫等了两三盏茶的功夫，太阳落下，月亮升起，璩阳王一行人才到了。
　　璩阳王骑马当前，看见他们后，勒缰下马，将令熙上上下下打量了，问她，“可伤着没有？”
　　令熙摇了摇头，她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受到了惊吓，又被陆峥吃了豆腐，有一肚子的委屈，此刻见到父亲，心下稍安，泪意也忍不住了，竟要哭出来，但也知道现下许多双眼睛正看着她，若哭出来免不得让人当笑话看，只得憋住。
　　璩阳王又问了几句，见令熙确无大碍，也放了心，正好这时长公主母女乘坐的马车赶上来了，便对令熙道，“快去见你姑姑表姐，方才她们也吓到了，很是担心你。”
　　令熙听了逃也似的去了。
　　璩阳王又过来谢陆峥，免不了问些其中细节，是怎么甩掉那几条恶犬的，又跑了多远，陆峥一一敷衍了，见天色擦黑，一行人才又启程往苏合县城去。
　　至晚，一行人到苏合燕雨洲安顿好后，令熙心不在焉，草草用了夕食，便辞了长公主与谢芙，往自己住的微雨楼来。
　　梳洗过后，令熙穿了身素色直裾长裙，在窗前坐下了。录烟恐她冷，先抖开一件夹棉茜红斗篷给她披着，然后再拿干帕子给令熙擦头发。
　　令熙今日先是被恶犬吓到，后来又从陆峥那里吃了亏，此刻神情颓萎，心里难受，忽听见窗外噼里啪啦鼓点似的声音，问道，“可是下雨了？”
　　春晓秋沉倒了水从外面进来，听见令熙问，回道，“刚刚才下起来，雨点子挺大的。”
　　令熙一腔气闷，被这雨点子声一扰，心里更躁，吩咐道，“把窗子推开。”
　　录烟忙劝，“天凉，冷风灌进来，着凉了就不好了。”
　　“无妨，且推开，我透透气。”
　　录烟见劝不住，只得让春晓秋沉把窗子推开，果然，一股子冷风便狭着潮意拂进房中来，令熙被冷风一吹，倒觉心里松快一些，索性站起来靠在窗边上临风听雨。
　　这燕雨洲临湖而建，三面环水，从窗子里望出去，外面便是阔大的璇玑湖，只是黑魆魆的夜色中，除了湖心亭里几盏忽明忽暗的烛火并远处璇玑湖堤岸边上数座石灯亮着的微光，什么也看不见。
　　录烟站在令熙身后，见外面雨打碧波之势越来越大，寒风裹着雨雾凉沁得很，说道，“厨下备了红枣鸡汤、冰糖银耳羹、杏仁露，及几样点心瓜果，翁主夕食用得少，不如让春晓和秋沉去端了来用些。”
　　令熙一听，又油又甜的，只觉得腻，没有什么胃口，“免了，叫她们两个歇着去吧，我这里用不着伺候了。”
　　既如此，录烟便让春晓秋沉自去歇息，自己从熏笼上把暖好的被褥抱到床上铺设好，又焚了一炉檀香，见令熙仍是站在窗边上，怕她冷出个毛病来，又上前劝，令熙这才来往床上坐着，录烟关了窗，走过来给她脱鞋，笑问，“秋寒雨夜天，翁主是早早安歇了？还是看会儿书打发时间？”
　　令熙脱了斗篷，在床上滚了两圈，再将自己卷进软软的被褥里，叹了一口气，“这会儿倒没有心思看书，你把灯灭了，只留着一盏，自己也去外间睡下吧。”
　　录烟知她是现下睡不着，又不愿人扰她，便给令熙放下床帐，依言熄了灯，只留床头高几上的一盏，才出去外间歇下了。
　　令熙听她出去了，便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闷了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探出头来，在床上滚来滚去，只觉得心里那股又憋闷又委屈的感受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不知如何纾解才好。
　　而燕雨洲硕风堂里，酒席刚散，陆峥辞了璩阳王和谢冲回住处润雨轩，沈逐披着蓑衣带着笠帽，撑着一把油纸伞来接他，到了房中，陆峥问沈逐，“事情办好了？”
　　沈逐轻轻一笑，道，“主公交代的事，属下哪有没办好的，不过是几个柿子，也值得主公特意问。”
　　陆峥点了点头，“明日送到后面去，给长公主便是。”
　　沈逐应下，觑了觑陆峥的脸色，见他微有笑意，想来心情不错，他便倒了一杯茶递着，问道，“主公可是看上了后面那位？”
　　陆峥闻言，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沈逐，没有说话，倒是把茶接过来喝了。沈逐见他不言语，又回想了下白天见到的二人共骑一骑的画面，琢磨自己应该没有想错，又笑道，“主公何不向璩阳王提亲，他眼下正拉拢着主公，不定主公一提就应下了，岂不美事？”
　　陆峥搁下茶杯，曲着指节在桌面上叩了叩，凉凉的说道，“在你看来，我是色令智昏的那种人？”
　　沈逐尴尬的笑了笑，回道，“主公英明，是属下冒失了，只是主公鳏居多年，合该是再娶个夫人，老爷老夫人见了也高兴。”
　　陆峥一笑，“我自有主张，不用你替我操心这些。”

作者有话说

　　男主现在就是见色起意，既想撩又不想负责，陆峥有点儿渣渣我先说了，但绝不是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