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Sheep Wall》式微wei

21、番外：刀锻冶（5）

　　（五）
　　今年冬浅。

　　腊雪方销，已见芽满梢。

　　枝头有芽绽开的声音，冲破了层层芽鞘的束缚，把嫩生生的绿缀在了乌落落的枝上，盖住了虬曲的结。

　　旗木朔茂喜欢被父亲抱在怀里，仰头听芽绽开的声音。从南部溪谷的旗木族地到木叶的旗木宅子。

　　旗木朔茂也喜欢被父亲搂在怀里，任由欢呼的潮水包裹，轻轻吻过耳畔。

　　“干杯，致木叶的小公主。”他听到众人欢呼，看到众人举杯。

　　他被父亲高举，仰头看着那身着红白火影袍的高大身影逐渐靠近，微棕的肤色下是爽朗的笑，对着簇拥着他的人群，对着怀中视若珍宝的金发女婴。

　　千手纲手的百日宴，注定是万人空巷的盛况。

　　她出生时，各自为政的忍族由久经战乱到和解聚集，祖辈细细勾勒下属于忍族的伊甸园正方兴未艾。

　　当木叶步入正轨，和平的轮廓隐约可见时，千手纲手的百日宴便是身处战争泥泞的人们对和平渴望的具现化。

　　毕竟，孩童的笑容是一种永远稀缺，他物无法替代的美丽。

　　属于和平羽翼之下的美丽。

　　千手纲手是千手的小公主，千手纲手更是木叶的小公主。

　　他伸长着脖子，前倾着身体。他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珠。

　　“我们走近一些，也去祝贺。”父亲贴着他的耳朵声线含笑，同样是乌木的眼珠，弯成了浅浅的月牙。

　　倏地腾空而起，他的视线骤然宽广。

　　他稳稳地坐在父亲的肩头，脸庞是父亲被人群挤得有些松散的银发轻轻蹭过的绵软微痒。

　　他能很清晰地望见祝贺的人群如潮水般向红白火影袍的身影涌去，抱着他的父亲则是潮涌中的小小浪花一朵。

　　人群的潮涌下，祝福的话语是生生不息的潮声浩瀚。

　　祝贺着初代火影怀中的金发女婴，更是祝贺着怀抱金发女婴的初代火影。人们歌颂那一份终结乱世的大格局，人们传唱那一份开创先河的大壮举。

　　而千手纲手是初代火影意气风发之际的锦上添花。

　　越往中心，祝福的话语愈清晰，人与人间的空隙愈紧密。比起不过几个瞬息便可送上祝贺顺带攀谈几句的忍者，毫无查克拉的平民想要穿过人潮的拥挤却是困难重重。坐在肩头的他很容易就目睹了好不容易挤进圈子的老人因人群的推搡脚下一踉跄。

　　倒下就会被踩到。念头一起，他的手就伸向了父亲的银发，伴随着咿呀的喊叫，焦急万分。

　　“抱紧了。”刚道完贺的旗木悟扭头就见老人近乎倒下的身影，顾不得发丝被拉扯的疼痛就足尖蓄力，瞬身而前。他一手环着儿子低声安抚，空出的手竭力伸长拉住那具失去重心而前倾的身体。

　　老人倒在了一双手的怀抱里，被细心地避开了手背上的护甲。村民的一只胳膊还被赶来的旗木悟拉着。

　　直至被那双带着护甲的手护送至较为安全的地带，僵硬的老者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对着银发红眸的忍者和他的父亲不住地弯腰道谢。

　　旗木朔茂听见老人称呼那位银发红瞳的忍者为扉间大人。

　　那个经常会出现在父亲口中的名字，扉间，千手扉间，初代火影的胞弟，现任的千手族长。

　　“一个看一眼就会让人想起晨光下白皑皑一片深雪的男人”，他的父亲曾是如此评价。

　　“织成棉毯般厚实的雪覆盖着成片的麦苗度过整个严苛的寒冬。”这是他父亲评价的下半句话。

　　用在那个虽然肃着脸却缓着声调的男人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眼前银发红眸的忍者耐心地屈着身子，听着一位普通老者絮絮叨叨地道谢和抒发自己错失近距离接触影的遗憾后，会轻声提醒老者注意身体，后头其实有专门安排给老人和孩童的队伍。

　　待目送着老者慢慢融入欢呼的队伍后，千手扉间才扭头对好友的出手协助点头致谢，琉璃红的眸子在浅金色的阳光下晕染出些许流动的暖意。

　　“辛苦啦，庆典的总负责人。”旗木悟刻意拖长音调的调侃下是难掩的关心，借着一句护甲不错的称赞，引出话题闲聊几句，替那位工作打头的小师弟偷几寸光阴舒缓。

　　虽说他也是暗戳戳地眼馋小师弟手腕上的护甲。虽说旗木朔茂能感觉老爸抱着他的手在不正常地抖三抖就是了。

　　男人嘛，忍者嘛，看到喜欢的武器就挪不动腿了，正常正常。

　　“悟也想要？”看着好友的眼珠子随着他手腕的动作调到哪里黏到哪里，千手扉间忍不住生出几分逗弄的念头，在对方忙不迭地点头后补上一句这是特制的，专给维护庆典的护卫队特制的。

　　旗木悟心塞了，别问他为什么能看懂那双琉璃红的眼瞳直勾勾地写满“体制内的福利，身为负责人的我总不能以权谋私吧”的无辜表情，问就是太熟引发的更心塞。

　　“仅仅是眼馋护甲吗，悟？”欣赏够了旗木悟故作毫不在意的表情，千手扉间上挑的眉角意有所指。

　　“如果仅仅是为了一场庆典的维护，犯不着去特制护甲吧。”好友调侃里透露的信息让他下意识地捕捉到了什么。

　　“但维护影，维护木叶，一副护腕算不上什么。”银发红瞳的忍者开口道，“拿这场庆典来说，即使有提前规划下的人流引导，类似刚才的意外发生还是无可避免。那么实时关注庆典的护卫队就至关重要。”

　　“因为护卫队的人选必须从心系木叶，对影绝对忠诚的忍者中选拔。”旗木悟接过了话题，“在木叶刚刚建立时，你已经想这么远了吗？”

　　“初步的筛选罢了。也算是对各族经过初步融合后对木叶认可度的一个检测。就木叶治安到绝密任务人员的选拔来看，眼下的木叶机构远远说不上完善。问题不暴露不代表不存在。而筛选的前提，是潜移默化的培养。比如教育，比如统一的服饰下，自然而然地代入角色。区别人与人间的身份，服饰不是最好的标识吗？”

　　“你这是在将忍者对家族的忠诚转移到对木叶的忠诚。这话出自一个忍者大族的掌权者口中还真是离经叛道啊。”旗木悟感叹道。

　　“忍者是木叶的忍者，自然忍族是木叶的忍族。献上自己的忠诚，得到和忠诚相当的利益。你们会拒绝得了吗，你们能拒绝得了吗。”他的言辞尖锐如刀。

　　“那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阳谋啊。”他揉着怀中自大人交谈起就一直乖巧地缩在怀中的儿子，感慨万分。

　　“就像是任何一位从战国存活下的忍者，都无法拒绝眼前这场百日宴的盛典。”看着幼儿在父亲宽厚的手掌下拱来拱去的憨态，他上前了几步，微弯着身子，直至幼童银白的软发蹭过他的脸庞带来轻微的酥痒，“朔茂。”

　　幼童歪着头，乌溜溜的眼珠中是写满的好奇，千手扉间嘴角勾起的弧度又深了几分，“朔茂喜欢庆典，喜欢木叶吗？”

　　“喜欢。木叶。”小小的幼童脆生生地开口，像是雪地上徒然响起的铃声清脆。

　　幼童的脑袋上是足够温柔的轻抚。

　　旗木朔茂感觉得到那双带着茧子的手将他松散的发细心地别到脑后。

　　“朔茂，是个好名字。木叶的小小幼芽，你会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地长大。”那双琉璃红的眼瞳满是孩童最纯粹的喜欢。

　　琉璃红的眸子是最温柔的存在。旗木朔茂迷迷糊糊地想道。

　　“千手扉间的木叶，旗木悟无法拒绝。木叶的忠诚，旗木悟是，旗木朔茂也是。”他低着头，看着儿子头顶小小的发旋，突然出声道。

　　银发红瞳的身影离去的脚步似有停顿，他扬起了手臂示意，露出手腕上的护甲蹭亮，最终如同水滴隐入欢呼的海洋中，同众多带着护甲的身影一起，筑成最坚固的屏障。

　　“木叶的小小幼芽啊。”旗木悟重复着千手扉间的话，对着继承他银发乌瞳的儿子，一字一顿。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个夜访。

　　在旗木还没有加入木叶时。

　　在旗木还只是从武士沦为忍者后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时。

　　彼时南方的水患还远远没有引起这个国家的主人注意。

　　彼时大名还未生出拉拢旗木的念头。

　　他的妻告诉他要当父亲了。在他认为无法给予孩子足够的保障，哪怕他渴望至极时。

　　小忍族的新生儿存活概率低到恐惧，他不敢赌，无论是儿子的未来，还是妻子的健康。

　　他的小师弟来了，一如当年促使津木断臂求生时的彻夜长谈。

　　他的小师弟总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披着微暗的残阳而来。

　　在无论祝不祝贺他成为准父亲时都显得难堪的时刻。

　　他的小师弟伸出了手，“观望了这么久，加入木叶吗？为了津木，为了孩子。旗木族长，或者该说一声即将为人父的师兄？”

　　“你口中的木叶，旗木悟无法拒绝。”他握住了那只手。

　　“旗木一族要有分量地加入木叶。”他说。

　　“旗木一族会有分量地加入木叶。”他的小师弟答道。

　　“大名的拉拢这个分量够足。”他的小师弟笑得意味深长。

　　他们谈了很久，直至油灯的灯芯燃尽。

　　离开时，双方的肩头是漫天的星辰。

　　宾主尽欢。旗木一族凭借不久后大名的拉拢获得木叶足够分量的话语权，木叶凭借旗木一族获得反向掌控大名行动的暗桩。

　　等南方的水患平息，木叶成立不久的医院迎来了新生儿响亮的啼鸣。

　　那个新生儿有着雪一般的胎发，望向这个世间的眼睛是同黑曜石般的光泽。

　　“恭喜，母子平安。”助产医生将裹在襁褓中的婴儿递给了那位哽咽着的父亲。

　　“您先稳定下情绪，让婴儿适应父亲的气息。”助产医生很有经验地拍了拍银发的忍者。

　　旗木悟不是第一个在木叶医院接过新生儿襁褓的父亲，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位。

　　哪怕那个时候旗木一族还未全族加入木叶，作为弱势人员的族人已经被安置在了木叶。

　　南部溪谷的旗木宅子。

　　年轻的族长抱着满月的儿童对着见证了旗木一族最艰难时光的宅子做最后的道别。

　　那个时候，枝头有芽绽放的声音。

　　“算是补上那次出任务时欠着的祝贺。恭喜师兄成为父亲。”他的小师弟琉璃红的眸子里是足够真诚的祝贺。

　　“我想好孩子的名字了。”他看着枝头舒展的嫩芽。

　　“洗耳恭听。”

　　“朔茂，旗木朔茂。”

　　“朔，万物初也；茂，草木盛也。参天巨木的伊始，是柔韧的芽。木叶是从芽长成的巨木，你的儿子会是木叶荫蔽下的幼芽。”那对琉璃红的眸子是在琥珀色的光下潋滟成绝美的希冀。

　　“朔茂，是个好名字。”银发红瞳的忍者用指尖轻轻划过婴儿柔软如雪的胎发。

　　旗木朔茂是木叶里众多小小幼芽的一只，旗木悟和千手扉间以及建立木叶的人们，是看着木叶这只于乱世的战火中抽出柔韧幼芽，长成参天巨树的园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