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动乾坤]琴恋》木麟兮偶

9、荒芜境内

　　“诸位弟子准备——”

　　听到这话，绫清竹低声说了一句：“走罢。”话音一落，她便揽着林歌，莲足轻踏，身形飘闪，最终落在了古碑前的一方青岩台上。

　　青岩台旁站着三位慈眉和目的老者，在看到林歌时，皆是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容。

　　林歌虽然不认得他们，但还是落落大方地行了一个礼：“晚辈林歌，见过各位前辈。”

　　为首的老者笑呵呵地捋了捋自己苍白的呼吁，说：“许久不见，林丫头还是这么有礼貌。宗内都在传你失去了记忆，是真的吗？”

　　林歌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真的。”

　　“倒是可惜了。”老者叹了口气，目光又放在了绫清竹身上，“九天太清宫的丫头，我道宗的亲传弟子交于你手上，你可得把人给我护好了，不然，就只有我道宗亲自来护了。”

　　绫清竹心里清楚自己一言不发就将重伤的林歌带走一年多的行为还是惹了道宗的不快，毕竟林歌是道宗百年难遇的天才弟子，道宗对她寄予重望，着重培养，自己却在林歌生死危亡之际两人带走，一年多未曾向外界透露过林歌的消息，这一年多来，想来道宗也是为林歌担忧不已。

　　思及此，绫清竹低垂了眉眼，难得的表现出一丝乖顺，她行了一礼，说：“晚辈明白。”

　　看着绫清竹与林歌二人，三位老者眼中划过一丝满意。不过他们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道：“准备吧。”

　　应了一声，两人在青岩台上盘膝坐下。

　　见到几人皆盘膝坐下，为首的老者这才微微点头，而后袖袍一挥，顿时，磅礴的荒凉之力自他体内席卷而出，掠过天空，落在那大荒芜碑巨大的碑面之上。

　　嗡嗡！

　　随着那庞大荒劲落到大荒芜碑上，碑身顿时发出了细微的颤抖，而后一道道暗黄的光芒自碑身之上射出，最终将巨碑之前的林歌几人尽数笼罩。

　　光芒笼罩而来的霎那，林歌的身体微微一颤，旋即她便感觉到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自那碑面之上暴涌而出。下一霎那，她的神智便开始模糊，视野也逐渐蒙上了黑雾。

　　————

　　天空灰蒙弥漫，严严实实地没有丝毫缝隙，那模样，仿佛天地初生时尚未彻底分离的天地一般。

　　而灰蒙蒙的天空之下，便是一望无际的苍茫大地，地面呈现灰黄之色，偶有枯草出现，但却并没有丝毫生机，一些裂缝从大地上蔓延开来，最后延伸向视线的尽头。

　　林歌睁开眼睛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她呆立在原地，看着这片死寂的大地，茫然极了。

　　绫清竹拉着她，抬眸看了一眼四周，说：“这里便是大荒古碑的碑内世界，也称荒芜境。”

　　在到达这里的时候，林歌体内的生灵之力就开始有些不安分起来。生灵之力蕴含着强大的生命之气，林歌也习惯了生活在生机勃勃的世界之中，忽然之间来到这个没有丝毫生命之气的世界，着实让她有些不好受。

　　“这里……”林歌有些失神地望着这片仿佛都死去一般的天地，觉得很是古怪。

　　她微怔了片刻，随即俯下身，伸手鞠了一捧黄沙，这黄沙干燥地没有丝毫水分，很粗糙，甚至有些硌手。

　　“这不是荒芜。”林歌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片大地上虽然有着枯草丛生，但它们都是死的。

　　而荒芜却并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荒芜之后，生机隐存，待得春暖花开时，荒芜，也将会生机盎然。

　　荒芜虽说荒凉，但却并不会剥夺万物生机，天地万物循环轮转，荒芜只是暗敛生机，待得轮回时到来，便会春满大地。

　　但这里，却连天地都是死物。

　　随着林歌的顿悟，体内的生灵之力开始缓缓游走起来，如果她此时内视体内，便能看见，一缕缕肉眼难以看见的黑色雾气被青色的生灵之力所驱散、净化，而原本还略有些不稳定的灵魂也因此变得更加契合身体。

　　生灵之力游走的时候会让林歌感到难受，她身形略微摇晃了一下，被身旁的绫清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你第一次来时，也说了这样的话。”绫清竹觉察到林歌的手有些冰冷，她以为是林歌对这种荒芜到毫无生气的世界感到水土不服。她双手握着林歌的双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林歌：“待与大荒古碑的碑灵交谈完，我们便离开。”

　　“碑灵？”感受着绫清竹的温暖，林歌倒没有像往常那样将手抽回去，也不知是舍不得这温暖，还是被绫清竹的话夺去了全部心神。

　　绫清竹眉眼含笑：“对，碑灵。”

　　一边说着，她右脚脚尖一边轻点地面，绫清竹忽然提高了声音，扬声说道：“九天太清宫绫清竹携妻子林歌，前来拜会。”

　　听着绫清竹话语中的“妻子”二字，林歌心中羞赧，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所吸引。

　　一阵轻微的风拂过，紧随而来的，便是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一座古黄色石碑自林歌二人面前的地下缓缓破土而出，整片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座石碑约有十丈，其上雕刻着复杂繁美的符文，透着苍凉的荒芜感。不过最吸引林歌目光的，却是石碑上的黑色纹路。

　　这些黑色的脉络从石碑底部蔓延而出，缓缓蠕动，侵蚀着古碑。而林歌从这黑色脉络上感觉到了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气息。

　　在林歌目光流转之时，石碑表面产生了细微的波动，旋即，一道模糊的身影自碑面浮现出来。“它”的目光看向林歌，一道古老的、带着岁月的苍凉沙哑的声音响起：

　　“汝来了，生灵之主。”

　　生灵之主？是在叫自己吗？林歌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身旁的绫清竹，见对方点头，方才惊讶地又看向碑灵。

　　它叫自己生灵之主，是因为自己身体里的生灵之力吗？

　　大概是因为林歌眸中流露而出的茫然太过于明显，碑灵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汝这是怎么了？”

　　绫清竹稍稍往前踏了一步，将林歌护在身后，说：“歌儿受了伤，失去了记忆。”

　　“失去了记忆？！”闻言，碑灵大惊，它的目光刷的一下便紧紧黏在了林歌身上。半晌之后，它声音中带上了些许怒意：“那些东西……竟然开始对汝下手了么？”

　　敏锐的捕捉到了碑灵话语中的关键字样，林歌追问了一句：“那些东西？”

　　碑灵却是不肯明白地告诉她，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汝如今的处境应当也很危险，一次性知道太多对汝没有任何好处。”

　　林歌迟疑了片刻，她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但碑灵却挑起了她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而绫清竹的关注点却与林歌完全不同，在听到碑灵的话时，她眉头紧锁，拉着林歌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了两分：“处境危险？”

　　碑灵扫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道：“从第一次见汝，吾就觉得奇怪，汝身上有很明显的空间折叠的痕迹……”

　　闻言，绫清竹的目光霎时凌厉起来，隐于面纱之下的唇紧紧抿着，整个人的气息都冷了下来。

　　碑灵没有觉察到绫清竹忽然的警戒，而是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一般：“那是什么……不像是空间祖符……穿越时空？不不不，这不可能……”

　　林歌颇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心情徒然暴跌的绫清竹，下意识地用小拇指勾了勾绫清竹的手，想让对方冷静下来。

　　感觉到手心微痒的触感，绫清竹原本紧绷的身体便慢慢地松懈了下来，她抿了抿唇，轻轻地捏了捏林歌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碑灵没有看到两人的小动作，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言自语，林歌等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碑灵的沉思：“前辈，我们此次前来，是听说，之前我们做过约定？”

　　“啊，是的。”碑灵回过神来，点头称是，“不过现如今汝失去了记忆，想来也是什么都没有准备。”

　　“准备？”林歌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碑灵指了指那古碑身上漆黑的脉络，沉声道：“看到了吗？”

　　林歌的视线落在了那蠕动的黑色脉络上，她沉吟片刻，说：“虽说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我能感觉到这上面似乎蕴含了一些不太好的能量。”

　　“这东西如附骨之蛆一般纠缠在古碑之上，吸取吾的力量，这片地方会变成这般，也是拜它所赐。”碑灵的声音中带上了厌恶与痛恨，“原本吾与汝所做的约定，便与这东西有关，不过汝忘的干净……”

　　林歌心沉了两分，碑灵所说的约定应当是十分重要的事，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前辈不再向道宗弟子提供《大荒芜经》的力量，是否也与这东西有关？”林歌问了一句。

　　碑灵赞同了她的话：“现如今，吾全部的力量都放在了抵挡这东西的事上，自然不能像以往那样。”

　　“那我兄长……”林歌可是记得绫清竹告诉过自己，她哥哥林动是领悟到了《大荒芜经》的。

　　碑灵说：“汝是说林动那小子？那小子身上有吞噬祖符，帮吾驱散了不少这东西，况且，若他能得到两枚祖符，便能替吾彻底驱散这东西，所以吾便将《大荒芜经》赠予了他。”

　　这段话听的林歌有些头晕，什么是祖符？吞噬祖符又是什么？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绫清竹，等着对方为自己解答。

　　“天地之间，符师以精神力凝本命之符，各分无数，各有等级，但天地间，最为强大的却是祖符。祖符并非人为创造，而是天地规则所凝，每一枚祖符都拥有着通天之力，而拥有祖符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天地间最为强大的存在。”

　　果不其然，绫清竹接收到了自家小妻子迷茫的眼神之后，便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至于符师……武道一途，衍生出了不少分支职业，符师便是其中之一。”绫清竹心里清楚林歌也不记得符师是什么东西，于是继续说道，“符师重精神力，修炼到一定境界，可凭意念搬山移海。”

　　林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绫清竹说的还是太过于片面，她无法凭借着这寥寥几句话想象出符师的具体形象。

　　绫清竹是了解林歌的，她一眼便看出来林歌并没有完全听懂，不过她也不急着继续解释，反正林动不仅是符师，还身揣着祖符，到时候林动回来了，直接让他展示一下就好了。

　　看着石碑上纠缠着的黑色脉络，林歌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生灵之力能驱逐这些能量吗？”

　　碑灵迟疑了一下，说道：“生灵之力……怎么说呢，若是汝能真正的控制这力量，这些东西根本不足为惧，但问题是，汝控制不了生灵之力。”

　　这倒是实话，林歌确实控制不了体内的这股生灵之力，不管是当初突破生玄境遭到阴寒侵体，还是方才对荒芜的顿悟，生灵之力都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而且每一次生灵之力的游走，都会让她觉得难受。

　　“吾并不清楚汝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按理说，人只能借助生灵之力，而不能掌控生灵之力。也就是说，生灵体内并不会存在如此强大的生灵之力。”碑灵慢吞吞地说道，“况且，汝体内的生灵之力，似乎还是生灵之力的本源。”

　　闻言，绫清竹眸中浮现出几分紧张：“那这力量会对歌儿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么？”

　　碑灵疑惑道：“吾也不清楚，从见到汝的第一眼，吾便发觉到汝似乎与常人格外不同。汝身上的气息令吾觉得很熟悉，很亲切，让吾下意识地便称呼汝为生灵之主，但吾确实没有任何印象。”

　　林歌感觉到绫清竹拉着她的手稍微有些用力起来，她抬头，对着绫清竹轻柔一笑，权当安抚。

　　“吾对生灵之力不甚了解，不过，有一个人应当能够帮到汝。”碑灵继续说道，“那个人也是唯一一个，或者说，吾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能够借助生灵之力的人。”

　　“谁？”绫清竹迫不及待地问出声。
　　碑灵声音微沉了两分：“悠南之境，万物灵主。”

　　林歌听得一脸茫然，这些字每一个她都认识，但为什么组合到一起她就都不认识了？

　　绫清竹却是蹙起了眉头：“恕晚辈愚钝，不过，万物灵主不是早就已经……”

　　话虽未说完，但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出来，即便林歌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从绫清竹这话中知道了，碑灵口中的“万物灵主”应当已经陨落了。

　　“那个时代的强者，在那场灾难中，又活下来了几个？”碑灵似乎有些低落，不过很快，它又振作了精神，说：“不过，像万物灵主、大荒王这种级别的强者，即便是死了，也会留下一缕神识，等待有缘人。”

　　言罢，碑灵一挥衣袖，一块泛着古黄色光芒的小型石碑出现在两人面前。林歌定睛一看，发现这块约莫巴掌大小的石碑与碑灵身后那十丈左右的石碑一模一样。

　　林歌抬手，那古黄色的小石碑便向她飞来，落在她的手心。

　　“悠南之境位于东玄域与西玄域的交界处，到了那里之后，这石碑能帮助汝进入悠南之境。”碑灵道，“悠南之境便是万物灵主生前居住的地方，汝应当能在那里寻到汝需要的东西。”

　　绫清竹追问道：“东玄域与西玄域之间的交界处那么大，我们又如何能找得到大致位置？”

　　碑灵思索了一下，说：“汝应当知道，东玄域与西玄域交界处有一个名为‘隐轩城’的地方吧？”

　　绫清竹点头。

　　“隐轩城后有一山谷，去了那里，汝就能知道了。”碑灵说道。

　　绫清竹蹙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隐轩城后还有一座山谷。”

　　隐轩城依海而建，四周皆是海域，又哪来的山谷？

　　碑灵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疑惑：“海域？怎会？吾记得明明有一山谷，万物灵主便住在那里。”

　　林歌听着两人交谈，不免有些疑惑，难不成是经历了漫长岁月，沧海桑田，万物灵主所隐居的山谷沉入了大海？

　　绫清竹沉默了半晌，她很确定，隐轩城四周环海，并没有碑灵所说的什么山谷。不过这条信息对她来说过于重要，听碑灵的意思，林歌体内的生灵之力很有可能对她自己不利，所以，绫清竹必须要找到方法，解决林歌体内生灵之力的问题。

　　她甚至在想，林歌每次突破大境界时所遭受的阴寒侵体，是不是也跟这生灵之力有关。

　　“多谢前辈指点。”绫清竹收了心绪，道：“我们会去隐轩城探探的。”

　　碑灵点了点头，它也希望林歌能够解决生灵之力的问题，一旦林歌能够像万物灵主那样拥有借助生灵之力的力量，那即便林动没有找到第二枚祖符，它也能摆脱这些东西的侵蚀。

　　收好小古碑，林歌与绫清竹便和碑灵告了别。林歌心里也清楚，这次来领悟大荒芜经的弟子恐怕又得空手而归了，在彻底解决掉大荒古碑身上的黑色脉络之前，碑灵恐怕都不会再将大荒芜经赠予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