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几世轮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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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轮回，她依旧是九天太清宫少宫主，为了一个涅槃强者的陵墓，来到落后偏僻的大炎王朝。
大炎王朝三大家族族长亲自接待了她，并让自家最顶尖的天才为她引路。她能感觉到这些所谓天才眼中的贪婪与恐惧，他们并不像王朝之中的天之骄子，他们的行为充斥着让人不舒服的巴结与讨好。
绫清竹并不想与他们过多接触，但为了得到更多涅槃陵墓的消息，她还是同意了这些人为她举办的设宴。
晚宴上，三个家族的天才互相吹捧，不知怎么，就说起了本家与分家的事，而那个林氏宗族的天才林琅天，则说起了青阳镇林氏分家的事。
“……一个分家的废'物，废了就废了，他儿子居然还想着要找我报仇，那小废'物居然还有点天赋，若不是我及时发现，恐怕之后还会多出一个麻烦。”
“……灭了？”
“灭了，青阳镇林氏分家，一个也没有留下……不过，那小废'物有一个妹妹，虽然年龄不大，但却美不胜收，若不是她不识相，我还想着将她带回本家。”
“你杀了？”
“杀了。”
“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林歌？”
原本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的她嚯地站了起来，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她不知道怎么了，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股莫大的悲伤霎时就涌了上来。
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那林琅天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小心翼翼的问她是不是认识青阳镇林氏分家的人。
她沉默了片刻，回了一句不认识，然后就拂袖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屋惴惴不安的人。
回到住的地方之后，她心神不宁极了，辗转反侧良久，终于是忍不住，问了路，前往了青阳镇。
青阳镇偏僻落后，整体实力弱到可怕。
她没有寻多久，就找到了林琅天口中所说的分家。
往日的青阳镇大家，如今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大抵是畏惧林氏宗族本家，即便分家已经被覆灭了，青阳镇上也没有人敢占据这块好地方。这片废墟静默地躺在已经萧条的大街上，保持着被摧毁时的模样，像是在向每一个过路人无声的述说当时屠杀的惨状。
在看到这片废墟时，她只觉得心跳骤停，她恍惚着，一步步靠近。
她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废墟中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人偷摸着顺走了，留下的不是已经毁坏的事物，便是毫无用处的垃圾。
到处都是干涸变色的血迹，弯弯曲曲地洒在砖石上，让人心里发紧。
很快，她在废墟之中找到了一把古琴。
这把古琴格外朴素，像是用最廉价的木材雕刻而成的，做工粗糙，连琴弦都断了好几根，上面还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裂缝。这把琴就这么被孤零零地仍在一块石头旁，不知道风吹日晒了多少年岁。
她像是寻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跌跌撞撞地过去，将琴抱起，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手居然在轻轻颤抖。
这把琴太廉价，也太破旧了，根本不衬她高贵的身份，但她静默了许久之后，还是带走了这把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在拿到这把琴的时候，她却觉得心里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最终放弃了涅槃陵墓，也没有再回那三大家族，从青阳镇出来之后，她便回到了九天太清宫。
她时刻带着那把琴，犹豫了许久，她还是没有找人修复琴弦与琴身上的裂痕。
东玄域的人都知道了，九天太清宫少宫主，那位东玄域第一女神，喜欢带着一把破旧不堪的普通古琴，并将其视作珍宝。不少爱慕她的人闻着味儿凑上来，想要为她献上更好的古琴，却都被她一一拒绝。
应欢欢曾好奇地问过她这把琴的来历，能让她如此珍爱，定是有着不凡的来历。
“捡来的。”她说。
应欢欢不信。
但这是真的，她没有说谎。
这是捡来的。
她总是对着琴发呆，想象着琴的主人应该是个怎样的人。
柔美的，纯净的，总是温声细语，像只小鹿，灵动可爱，却又有着自己的固执。
琴的主人，应该是个顶好的女孩。
直到后来，在一场恶战中，琴碎了。
她抱着琴的残骸，怔怔的，觉得心脏好像被生生剜走了一大块，血淋淋的疼。她好像失去了什么，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应欢欢的声音唤回了她飘荡的思绪，她这才惊觉脸上一片湿润，晶莹的液体自脸颊滴落，一滴一滴，一滴一滴地砸在残骸上。
她愣愣地看着琴上的液体，有些不可思议地抬手摸了摸脸，湿润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而来。
她……哭了？
为什么？
应欢欢担忧的看向她，说：“你要是那么喜欢琴，我送你一把更好的吧。”
她只是低着头，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像失了魂一样，飘忽不定。
“我不喜欢……不喜欢琴……”
“不喜欢……”
喃喃的话语，不知道是在拒绝应欢欢，还是在说服自己。
她从来都不喜欢琴。
三世轮回，她一直待在九天太清宫修炼，她依旧是天之骄子，受人敬仰，无数人爱慕。但她的一生都是平静的，无波澜的，她没有接受任何人的爱慕，最终孤独一人，睡入了永恒的长棺。
四世轮回，她依旧是孤儿，却没有被九天太清宫宫主捡回去，而是一个人挣扎地存活着，她无家可归，游走在东玄域，看过世间百态，人世炎凉。
她曾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遇见了林歌，那个百朝大战第一名的天才少女，但那只是惊鸿一瞥。后来，林歌越来越出名，越来越光风霁月，对方是万众瞩目的天才，而自己，只是仰慕她的众多人之一。
这一世，她异常平凡，一事无成。
一世接着一世的轮回让她迷失其中，她荣耀过，卑贱过，受人敬畏过，也遭人耻笑过。人生百态，尽受无疑。她就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渡过一世又一世，唯有当在生命走到尽头时，她方才能够感觉到，她似乎是依旧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已然忘记了自己轮回了多少世。记忆被一层一层的覆盖，到最后，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
这一世，她依旧是九天太清宫少宫主，在新一次的百朝大战上，她陪伴宫主前往招进新人，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之中，那个柔美的少女。
不知为何，在见到少女的第一眼，一股淡淡的悲伤与思念就笼罩在了她的心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在微愣之后，她向一旁一直守在这里的九天太清宫弟子询问那个少女是谁。
然后她得知，那个少女名叫林歌，与她兄长林动一道，是本次百朝大战的双冠军。
冠军有资格自行选择宗门，在择宗的时候，她心里无比期盼少女选择九天太清宫。
让她失落的是，对方选择了道宗。
在别离的时候，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直白，林歌回头看向了她，随后露出一个笑容。
回去之后，她的脑海里满满都是少女的一颦一笑，宛如着了魔一般。她终于忍不住，以看望朋友为由，前往了道宗。
虽然出生低级王朝，但林歌的天赋却宛如妖孽，入了天殿之后，很快就成了亲传弟子，还被天殿殿主齐雷收为了徒弟。而因为喜爱音律，林歌与应欢欢也很快成为了好友。
凭借着应欢欢的关系，她也终于与林歌熟识起来。
少女如她柔美的模样一般无二，纯净灵动，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让人忍不住低下声音，生怕吓到她。
绫清竹来道宗来的越发频繁，留在道宗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到后面，应欢欢甚至调侃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道宗的人，让她赶紧麻溜儿地改宗算了。
她时常与林歌对战，少女悟性极强，修为节节攀升，到后来，两人便势均力敌了。
不过招的时候，她们会坐在道宗后山山巅的那棵大榕树下，听林歌抚琴，微风袭来，衣裙猎猎。绫清竹很享受这样的时光，甚至生出了，就这么过一辈子，远离世俗，远离争纷的想法。
她们一起修炼，一起磨砺，她们看遍桃花烂漫，赏尽白雪皑皑，逐渐的，情意浮动，再难自禁。
在幽香浮动的九天太清宫的花海之中，她握住了林歌的手，在对方惊讶羞赧的目光中，低头轻吻住少女的红唇。
情到深处，一切都很自然，如同流水一般。
她目光柔软的望着少女，那一霎那，一股让她无法承受的思念与情丝涌上她的心头，其中所包含的，似乎还有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不知不觉，她眼眶红了。
她不知道这种情感从何而来，就像是跨越了千万轮回，她终于还是找到了她的珍宝。
“你怎么了？”林歌轻声问道。
她握紧林歌的手，眼眶微红，喃喃道：“嫁给我。”
林歌耳朵一红，有些不知所措。
“嫁给我，歌儿。”绫清竹连呼吸都在微微颤抖，她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着，叫嚣着。
她想拥有她。
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跨越了多少轮回，她都想拥有她。
那是她唯一的愿望。
也是唯一的执念。
林歌耳朵发红，眸中溢着娇羞，半晌之后，她还是点了点头，轻声答应了下来。
她一把抱住了少女，紧紧的，像是要将少女融进自己的骨血一般。湿润的泪珠掉了下来，濡湿了林歌的肩膀。
九天太清宫少宫主与道宗亲传弟子成亲可是大事，婚礼定在了九天太清宫。
红烛摇曳的新房中，她轻轻挑起那鲜红的盖头，看着娇柔温雅的新娘，不自觉的再度红了眼眶。
在林歌疑惑地目光中，她俯身吻上了那抹娇红。
红烛摇曳，被浪翻滚，吟哦声低低的响起，春色弥漫。
大婚之后，两人更是形影不离，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不过婚后，绫清竹有时会变得沉默，她偶尔会坐在山巅上，眺望着远方，眼中是化不开的沧桑与迷茫。
她们活了很久，两人都是世间顶尖的强者，寿命很长。但再长的寿命，也终将会有尽头。
先离开的是林歌。昔日的少女已然完全长开，强大的修为留住了她的容颜，让她到死都是那副年轻的模样。
绫清竹握着林歌的手，眸中的悲戚如同墨水，深沉，化不开。
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林歌轻轻一笑，一如往年，她轻轻地说道：“清竹，我很高兴。”
“你会记得我吗？”
绫清竹眸中噙着泪水，她想紧紧握住林歌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下她的妻子一样，但她又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的小鹿。
“会的。”绫清竹低低的说道，“不管轮回多少世，我都会记得你，我都会找到你。”
林歌笑的狡黠，说：“这可是你说的。”
绫清竹托着她的手，轻轻地放于自己的唇下：“是我说的。”
“那就找到我吧，清竹。”林歌的目光变得有些涣散。
“找到我。”
绫清竹呼吸重了几分，眼眶更加的红了。
她的女孩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会尽力的去满足，无论是什么。
“好。”
像是得到了想要的承诺，林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有睁开了。
而那在绫清竹眼中打转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俯身在林歌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
“晚安，歌儿，好梦。”
当林动与应欢欢发现的时候，绫清竹躺在林歌身边，闭着眼。两人如同睡着了一样，相拥着，仿佛永远分不开。
林动闭了闭眼，遮掩住眸中的悲戚，林歌的衰弱他是看在眼里的，他也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没有想到，身体一向健康的绫清竹，也会随之而去。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内，林歌走了，绫清竹又怎么会独自留下？
半晌之后，林动低低的说。
“葬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说第60章 几世轮回（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