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林素秋

17、今夜月明人尽望（二）

　　数日的阴雨，玉书本不指望还能如期赏月。不想将晚之时，却换了云散天青。
　　吩咐着府中下人在花园赏荷亭中排下酒宴，预备与云霞同饮。
　　只盼着同酌一杯清酒，也好细叙衷情。却不想她去了大士庵还愿，至晚方归。

　　云霞自偏门走进，穿回廊，回入房中。匆忙换下一身的孝服，亦不愿再穿艳丽颜色，挑了件月白衣裙，拿起妆台玉簪，临镜，怔怔泪落。
　　“爹爹，母亲……”
　　低低一声，又急急收回。擦了泪，对着镜子努力想笑得自然些，却终是展不开愁眉。许久，又展开手中签条，木然凝视。
　　爹爹，母亲，也不愿女儿待到花落时么？
　　“少夫……”荷香走进房，看见她的样子，最后一个字顿时卡在口中。云霞勉强回头，也不再试图笑出来，淡淡道：“什么事？”
　　荷香松了口气：“公子在花园中设宴，请少夫人去同饮一杯。”
　　“身子不适，你去回了公子罢。”云霞叹了口气，声音已有了些颤。
　　荷香早已清楚这位少夫人最怕什么，凑近些，故意皱起眉头，道：“是么？唉，可是公子特地备下酒菜，样样都是挑着少夫人喜欢的。少夫人若是不去，公子可要失望万分了。”
　　云霞实是无心再同人攀谈，只想一个人静静。然而想到玉书独自在荷亭徘徊失望，又觉万分不忍。心神无主之下，垂首道：“也罢……你去告诉公子，我随后就到。”
　　“是！”荷香浅笑一礼，蹦蹦跳跳出了门。云霞却只觉心酸，勉强收敛了心神，觉得好了些，稍加妆饰，才起身出门。
　　居室到花园不过数百步，她却走得极慢。走不上几步便要倚栏歇上片刻，镇定心神。一路如此，走到荷亭时，心急如焚的玉书看到的已是宛如平时的云霞，低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娘子……”玉书等不及她坐下，便忙不迭端了酒杯笑道：“娘子请用一杯！”
　　云霞无心强笑，端了桌上酒杯，放到唇边一口饮下，放回原处。只觉酒一入喉，热气蓦地上冲，一步踏空，踉跄一下便摔了下去。
　　玉书大惊，急急上前相扶。云霞伏在玉书怀中，昏沉沉抬起头，推开两步，倚着亭边坐了下来。玉书急道：“娘子，难道只这一杯就醉了？”
　　云霞勉强一笑，道：“早知我不会饮酒，你……唉，你分明不安好心！”
　　她倒是无心再演什么戏，玉书眼中，双脸销红，眼带水波，愁怨也看成了娇嗔妩媚，不由情思又动。在云霞身边坐下，揽了佳人入怀，笑道：“娘子，这三月在我家过得如何？”
　　云霞敷衍道：“相国人家，哪儿不好？”
　　玉书笑道：“可是为夫可过得不好啊……”
　　云霞此刻只想早早回房，勉强问道：“怎么？相公想要悔婚？”
　　“哪里……”玉书微微一笑，“娘子啊，这三月，你我虽成了夫妻，我不过是个影里情郎，你又只是那画儿里的爱宠，镜花水月，还不嫌寂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