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过门（五） ...
-
“于林，今天晚上我希望你能够保护好小颖。”
黑夜里，田岩站在树丛旁，和才从餐厅走回来的于林说着话。
远处发散过来微弱的灯光，却足以于林看清楚田岩脸上的决绝。“田岩，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田岩冷着一张脸，却在扭头望向屋子的时候，露出难得的柔情。“小颖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晚上可能会说梦话，你到时候别被她吓着了。”
听着田岩这类似于托付的临终遗言，才失去女朋友的于林很是能感同身受。
“可是你现在骗着她，等你出事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到时候会很难过的。”于林说完，眼底的光芒也渐渐散去。
“只要她活着就好。”
接着是一阵沉默。田岩看到屋子里投到窗户上的影子，认出里面的郑颖似乎要走出来。“于林，你赶紧回去吧，小颖可能是饿了。”
今天，他要一个人睡在那间空屋子里。
田岩三人的屋子外面，吊在梁上的尸体随着风一晃一晃的，于是田岩才有理由，让郑颖一个人守在屋子里。
于林远远地看了眼那黑夜里，那抹摇晃着的身影。正决定是要闭上眼睛冲过去，还是怎么的。还没决定好，突然听见来自身后的脚步声。
“程晏你刚才就喝了一碗白粥，这能吃饱吗？还有我们带回来的馄饨，你总不可能留着半夜喂鬼吧？”
是郁安淮的声音。
“哎呦，田岩于林你们也在啊。”郁安淮一手搀扶着程晏，一手拿着有些沉的铁罐，要是再多一只手，他肯定拿来打招呼。
田岩本来是要离开的，看清来人是郁安淮和程晏，他也就又站在那里。
“我把死亡条件告诉你们，你们帮我保护小颖。”田岩看着郁安淮，做出一副商量的态度。
郁安淮帮过于林，与其等着于林把人情卖给郁安淮他们，不如由他自己出手，也好给小颖多加一个保障。
对于田岩，郁安淮对起印象算是毁誉参半。虽然他是为了救自己的女朋友，但他终归是害死了别人。
就在郁安淮沉默不语，想要以沉默回应田岩，他不做这个交易的时候，身边的程晏却难得地开口了。
“可以。”
郁安淮唰地扭头看着程晏，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给咽回肚子里了。
田岩在说死亡条件的时候，丝毫不避讳地提到他早上偷听到的郁安淮和于林的对话。
“我知道你们两个人都很厉害，所以我上午也去了城北，并且进去了尤家。”田岩不怕尤家家里有什么，因此直接进去了。
“尤家小儿子有写日记的习惯，即便后面那段日子他生了病，但这个习惯还是保留下来了。”
尤家大女儿尤玉怡生的漂亮，原本已经到了说亲事的年纪。然而她的母亲和弟弟却突然患了病，镇上的大夫说要想活着，只能用人参吊着。
人参是稀罕物，要想让尤家母子俩活下去吃人参，掏空尤家家底不过是一年半载的时间。
就在这时，谢家给尤家送去两根百年人参，后来又将十几抬的聘礼一并送去。
谢家少爷得了肺痨，站着都站不过半柱香，把女儿嫁过去等于是推入火坑。
然而最后为了救母亲和弟弟的命，尤玉怡还是穿着嫁衣出嫁了。听闻花轿才送出街，尤跛子哭着后悔了，最后是被谢家人打昏了送回去的。
新婚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二天尤玉怡就上吊自杀了。为此，谢家人还来尤家大闹一场，尤母知道女儿没了，没过几天也撒手人寰。
外人不知晓尤玉怡是怎么死的，她弟弟却似乎知道什么。他在日记里写了，原来尤玉怡曾经见过谢少爷一面，早就被他吸引。听说可以嫁到谢少爷，姐姐心里是高兴的。
他又写有一天晚上，镇上给谢家送菜的周嫂子来看他。临走的时候，他偷听到周嫂子说。
“好好的姑娘，就这样被糟蹋了。”
田岩哑着声音说出这句话，在场四人一下子便噤了声。
“这个糟蹋，是指尤玉怡嫁给了肺痨鬼，还是，我理解的那种……”于林看着其余三人沉下去的脸，恍然意识到了。
时间不早了，田岩没有时间再和他们多说，“死亡条件是背叛，我猜张旭和赵雅雅或许也是情侣关系。”
眼睁睁看着女朋友被抓走，张旭却无动于衷，然后他就被心怀怨恨，死后仍旧不放过背叛之人的尤玉怡，抓住吊在梁上了。
眼看田岩孤身一人，就要走到空屋子去，程晏却突然喊住了他。
程晏走过去几步，见身后没有动静，便咳了一声。后知后觉的郁安淮赶紧追上几步扶住他，围观的于林不免也凑过去。
等走到那还吊在梁上的尸体脚下，只见程晏面色发白，还要走过去的于林被吓到，止步在了几米距离之外。
“周艾迪刚才就不见踪影，你们就没怀疑过他在哪里？”
早晨就是郁安淮亲手把张旭的尸体搬下来的，现在他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走廊上没有光，所以那尸体晃晃悠悠地挂起，所有人都还以为，那还是张旭。
“这是周艾迪？”郁安淮大着胆子仰起头，却只能看见那尸体胸口以上，完全隐于黑暗，根本看不清楚。
郁安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笔画着尸体和田岩屋子的距离，“和早上不一样，这具尸体朝南边偏了十多公分。”
周艾迪和赵雅雅才是情侣，而张旭和周艾迪其实是好兄弟。这三人里，周艾迪向来是比较聪明的那个。在上一个原点世界里，他也幸运地拿到了一个道具。
于是昨天晚上，在尤玉怡找上门的时候，周艾迪用了道具，成功让张旭代替自己被尤玉怡抓走了。
对女朋友和兄弟的双重背叛，让尤玉怡等不到晚上就抓走了，一直躲在屋子里的周艾迪。
周艾迪死了，田岩和于林只露出惺惺相惜的神情，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他们始终是误入原点世界，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
“今天已经有人死了，田岩你只要没违反死亡条件，你今晚是安全的。”最后还是郁安淮，指出了其中的关联。
仿佛劫后余生的田岩，双手颤抖着不敢相信。与此同时，边上屋子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郑颖哭着跑出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男朋友。
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于林望向郁安淮，想说今晚要不破例收留他一回。却见郁安淮早就扶着程晏，两人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今天负重跑了半个镇子，郁安淮一沾床就舒服得像只猫，不停在床上伸懒腰拉韧带。
躺在另一张床上侧卧的程晏，听着边上传来一声声闷哼，终于忍不住起身望过去。
“你在干嘛？”这儿隔音效果不好，刚才的动静被隔壁听了去，还不知道瞎猜成什么样。
“拉伸啊。”郁安淮仰起上半身，双腿岔开拉到极限距离，然后他又俯下身子，“哎呦呵，这酸爽。”
看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此时身体却柔软的像猫一样。程晏心里微叹，造物主真神奇。
见程晏偃旗息鼓，郁安淮埋头转向他那边，压低了声音询问道：“程晏，今天晚上不会再出事了吧？”
今天不会再有人去碰嫁衣，尤玉怡的死亡条件是背叛，被触发的几率也比较小。而且今天周艾迪也已经遇害，按正常情况而言，今晚是相对平和的。
“你害怕了？”程晏面无表情道，话虽如此，但他似乎从来没见过郁安淮害怕什么。便是今天的断指馄饨，郁安淮脸上也只露出恶心和膈应。
除此之外，大概还有后怕吧。后怕自己险些把断指馄饨吃下去了。
“怕不至于，我爷爷常和我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只是担心谢少爷晚上找不到人，敲锣打鼓一晚上，我睡不着怎么办。”
回应郁安淮的，只有被子和衣服之间的窸窣声。
郁安淮再望过去，只见程晏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被子拉拢至腰间。
程晏虽然不比郁安淮矮多少，但他太瘦了。郁安淮背他的时候，感觉他比自己的小表妹都轻。
于是侧躺在床上的程晏，被子盖着长衫压在他瘦弱的身体上，居然还勾勒出那窄窄的腰。
那一团隆起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突然向下弯去的弧线便更加吸引视线。
“看够了没？”
郁安淮半垂眼眸看的正入迷，猝不及防程晏一冷声，吓得他赶紧收回视线，又做贼心虚地把脑袋压下去。
超疼。
夜深，屋子里自吹灭了油灯后一片漆黑，唯有外头的片片月色照进来，得以看清楚一二。寂静的夜里，只有偶尔啼鸣的猫头鹰声。
郁安淮回想着之前看见的，不由口干舌燥，根本睡不着。不过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没有翻来覆去，生怕吵着边上那人的安眠。
他数绵羊数的乏了，望着屋子外飘荡的人影，还想着要不要改数水饺，更符合中文的心理暗示。
人影？
郁安淮心里猛然一惊，虽然有些怀疑，但一双眼睛还是转了回去。
人影是没有了，不过走廊上悬空着一根飘来飘去的带子。看着，像是白绫。
郁安淮咽了咽口水，觉得应该不是自己数绵羊把尤玉怡数来了。突然间，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把他将要离开的思绪又扯了回来。
金属间拧开的沉闷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也是这个声音，让郁安淮确认尤玉怡就在他们屋子外面。
尤玉怡她，正在吃铁罐里的馄饨！
进屋时郁安淮还纳闷，那铁罐里的馄饨没人吃，程晏也不打算丢了，就这样放在屋子门口。他甚至还天马行空地猜想道，会不会是程晏看出自己怕蟑螂老鼠，想用馄饨给他抓只猫来呢。
倒也不怪郁安淮没想到，只是他小时候听奶奶说过，鬼吃东西是闻香气的。这馄饨冷了没有气，他便没有想到尤玉怡身上。
后来郁安淮也这样问过程晏，程晏一个白眼丢过来，然后才懒洋洋地说道：“贡品里的水果，你也烧熟了摆上桌？”
夜半子时，听着屋子外头小勺在铁罐里碰撞的声音，郁安淮对尤玉怡的印象，便是一个超强的鬼，居然还能拿得起实物。然后他就开始幻想，大半夜一个厉鬼趴他们屋子门口，拿着勺在铁罐里捞馄饨的画面。
想着想着，郁安淮就笑了，还笑出声了。
走廊上悬挂的白绫，终于又等来它的主人。原本轻飘飘的白绫吊着尤玉怡，绷得直直的。
月色惨白而又吓人，才收拢笑声的郁安淮，便正好和走廊上的尤玉怡对上穿过门的视线。
虽然看不见，但郁安淮觉得，尤玉怡现在一定在看自己。
“尤跛子做的多姜多葱馄饨，吃完了便走。”
听到身后来自程晏，低哑但沉稳的声音，郁安淮心里一阵感动，有此室友夫复何求。
尤玉怡像是听懂了程晏的话，带着白绫飘去了隔壁的屋子。只希望，她不要以屋子外头有无馄饨，来判断要不要无理由杀人。
“赶紧睡。”
听着程晏类似于警告的气儿声，郁安淮赶紧阖上眼皮子。
作者有话说第5章 过门（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