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过门（三） ...
-
晚餐时，齐聚的众人对程晏的突然出现充满了好奇。尤其是他昨天晚上，在外面是怎么活过来的。
只不过程晏全程都臭着一张脸，那些人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哎呀今天晚上吃的真好。”郁安淮躺在床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道。
靠在床头的程晏冷哼一声，“要不是昨天有人成了新娘，今天晚上也不会上喜宴的菜肴。”
郁安淮正要问程晏怎么知道这么多，余光却瞥见屋子外面，似乎有人鬼鬼祟祟的。
门吱呀一声就被郁安淮打开，半蹲在门口的于林惨白着一张脸。
“安淮，就让我睡在你们屋子里吧。你看昨天那些三个人一间屋子的，也没出什么事情。我睡哪里都可以，我可以睡地上的。”
看来昨天晚上同床的苏晓月，第二天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枯井，对于林是致命的打击。
郁安淮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他转过身，用眼神望着程晏。
刻意忽视那种类似于小狗的眼神，程晏的脑袋偏向窗边。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你去找田岩他们，他们会收留你的。”
田岩和他女朋友一间，根本不可能会收留一个电灯泡。
注意到程晏身上散发出来的吓人气息，不等郁安淮拒绝，于林便大着胆子去敲田岩的门。
“行吧，我和小颖可以睡一张床，于林你就睡另外一张吧。”
听到不远处田岩的说话声，郁安淮觉得自己低估了田岩的“助人为乐”。
郁安淮关上门，转身的时候就看见程晏已经睡在了床上，墨绿色的长衫隐在白色的床单下，衬得程晏的脸更苍白了。
“你睡不睡？”闭上眼睛的程晏冷声道。
郁安淮耸了耸肩，吹灭了桌子上的油灯，然后摸着黑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大概是有了室友的关系，郁安淮显得有些兴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你再不睡，等会儿可就睡不着了。”同被子和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吵得睡不着，忍无可忍的程晏拔高了音量。
意识到自己打扰了室友的睡眠，郁安淮闭上眼睛，侧过身子面向门，在心里默默数起了绵羊。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郁安淮昏昏欲睡之时，屋子外面的走廊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郁安淮身体一凛，昨天晚上他睡得迷糊没听清楚，今天一听才知道这动静并不小，没道理昨天晚上于林没被吵醒啊。
不知道是谁一声吩咐，敲锣打鼓的声音突然止住。猛烈的热闹之后，突如其来的寂静反倒让人心生恐惧。
嗒，嗒，嗒。
走廊上似乎是谁在走路，还是那种皮鞋踩在青石地板上的声音。
“咳咳，我的新娘，咳咳咳，你在哪里啊？”
郁安淮听到这声叫唤的时候，背后一片毛骨悚然。因为这声音伴随着咳嗽，听着有些模糊。可“新娘”两个字，却格外清楚。
“咳咳，咳咳咳。”皮鞋的声音，和着这人的咳嗽声，如同夜半的双重奏，在众人绷紧的神经上，一声跟着一声。
郁安淮听着说话声从屋子的另一头，慢慢靠近过来。脚步声越来越清楚，咳嗽声也仿佛近在耳旁。
这人拖着步子大概走到隔壁时，“我的新娘，不在这里吗？”
然后一顿寂静后，咳嗽声再发出时，面朝房门方向的郁安淮，猛地就看见屋子面前站着一个人。
幸好今夜无月，所以外面的人凑近了瞧，也只能模糊地在床上看到两团隆起。
“咳咳咳，新娘在哪里啊。”
脚步声又朝着另外一头走回去了，只是这个人一直在问，他的新娘在哪里。
突然，一声铃响，还有金属触地的声音。似乎是外面那个人在地上，踢到了铃铛。
“原来，在这里啊？”
紧接着便是门被打开的声音，一声尖利的声音随即爆发，在静寂的夜里十分明显。
郁安淮下意识就要起身跑出去救人，程晏却不知何时来到他床边，死死地拉住他的衣服。
“今晚的新娘人选已定，你现在出去也是死。”程晏看着虚弱，此时不知从何生出的力气，死死地半压住郁安淮，后者根本动弹不得。
“救命，有谁救救我，救……”呼救的人似乎被人堵住了嘴。
郁安淮认出这个声音了，是另一个三人间的女孩子。
呼救声被人打断，敲锣打鼓的声音再起。隐藏在其中的，还有嗒嗒的脚步声与咳嗽声。
压在背脊上的人豁然松开，郁安淮一个翻身，紧皱眉头看着程晏，咬牙低语道：“你早就知道了。”
就算是在无光的夜里，程晏那双眼睛流转处自有点点微弱的光。
“你要是不想成为今晚第二个，就赶紧睡觉。”
躺在床上的郁安淮，耳边久久回荡着那个女孩子呼救的声音。她的同伴呢，为什么不去救她？还有刚才那个人，真的是白天见过的谢少爷吗？
天色既白，郁安淮掀开被子。他注意到另一侧床上的人早已不知所踪，被子上只留下了浅浅的折痕。
早晨外头泛着寒气，初升的太阳隐于云后，似乎吝啬于给予甚至一点阳光。
郁安淮没走几步路，抬头就看到了走廊上，那个像晴天娃娃一样被吊起的人。这人被一条白绫吊在梁上，一双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似的。
随着一声门开，才走出来的人啪地撞上那人的脚。
“啊，啊。”于林抬头看着被吊死的人，因为他的触碰，被吊死的身体转了小半圈，正好面朝于林。
“啊！”屋子里又穿出一声女性的尖叫。
这特殊的早起服务，得以让幸存的人都打开门，并且注意到了走廊上，那个被吊死的人。
被吊死的人叫张旭，昨晚上被带走消失不见的女孩子叫赵雅雅。
张旭和赵雅雅是和另外一个叫周艾迪，三个人一间屋子。如今三个人只剩下一个，众人不约而同注视着他，只见他面色惨白。
“说吧，昨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谷澜像是没生脊骨的猫，懒懒地靠在门板上。
周艾迪双手揪在一起，用指甲互相掐着虎口的位置。
谷澜看上去就不像是有耐心的人，他扬起的手上出现一把小刀，以旁人看不清楚的速度耍弄着。
“谷澜，你，你还想杀了我不成。”周艾迪颇为忌惮地看着谷澜。
“只不过询问你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用得着这么紧张吗？难不成，你昨天晚上睡得很死，屋子里连丢了两个人，都不知道？”
周艾迪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回放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昨天晚上，那个肺痨鬼来找新娘。那个时候我们三个人都还没有睡着，原本以为没动过嫁衣就不会有事。谁知道肺痨鬼再走回来的时候，突然闯进我们的屋子。”
“雅雅像发了疯一样，把身边能丢的东西都朝肺痨鬼丢过去。那个时候，我和张旭才在她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铃铛。”
听到铃铛，郁安淮想起了昨天晚上，让谢少爷停步的铃铛声。
“雅雅身上的衣服突然变成了血红的嫁衣，她求我们救她，可是可是我们根本不敢动，最后只能看着她坐上花轿离开。”想到抬花轿的人都没有脚，周艾迪害怕地双手捂住脑袋。
“那张旭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周艾迪害怕地瘫倒在地，然后突然醒悟过来，爬过去抱住了谷澜的腿，“谷澜，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谷澜微用力便挣脱开周艾迪，然后招呼着同伴快步离开。
自从知道尸体会被处理以后，众人在检查过死因后，就会任尸体放在那里自动消失。而周艾迪似乎更不想看清楚室友的死状，几乎是紧随着谷澜他们离开的。
最后郁安淮用找来的剪子剪断白绫，亲手把张勋死不瞑目的眼睛给阖上了。
“安淮。”
郁安淮给张旭盖上白布，回头一看发现是于林。
“我给你拿早餐来了。”于林抬了抬手里的馒头，他靠近过去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昨天谢少爷，敲了我们屋子的门。”
几乎是一瞬间，于林又变成了那个胆小的人，快得仿佛让郁安淮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我，就跟着田岩他们去找线索了。”于林喏喏道。
“于林。”郁安淮朝于林走过去，用门外的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刚才周艾迪说的肺痨鬼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郁安淮帮忙把苏晓月的？尸体从枯井里带了上来，于林对他本来就心生感激。
“我昨天打听到，原来谢少爷得了肺痨，娶妻也是为了冲喜。持水镇的人都不愿意把女儿推进火坑，所以晓月和赵雅雅才会……”
她们碰了嫁衣，所以才会被谢少爷夜半带走。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对了，我昨天问到谢少爷以前可能还有过一个妻子，不知怎么回事也死了。我今天打算去城北看看那家姓尤的人家，要是能得到有用的线索，或许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郁安淮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于林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基本找个人都能知道的线索，居然那能换来如此有用的线索。
看着于林踏出院子，站在原地的郁安淮无声地笑了笑。
“我倒没看出来，你看着老实原来也打着鬼主意。”
郁安淮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不免扬起笑容转过身去，他看着靠在柱子上的程晏，摇了摇头，“我这可不是鬼主意。”
刚才，程晏站在拐角，他那个角度自然能够看到，站在院子外面的田岩。听到郁安淮把尤家的事透露给于林，他大致就猜到郁安淮要干什么。
“昨天晚上还想着救人，现在就要害人了？”程晏盯着郁安淮的眼睛，冷冷地问道。
听出程晏口中满满的嘲讽，郁安淮却把双手一摊，“我这不是害人，我只是觉得赵雅雅死的很冤。”
她可能都没见过那身嫁衣，最后却被谢少爷抓走。
“这就是人心，藏在皮囊里谁都看不见摸不着，倒不如鬼来的坦诚。”
郁安淮听着程晏的丧气话，靠近过去，不由分说就把他背在背上，“你识路，我们现在就去尤家吧？今天天色早，大不了不回来吃午饭，一定来得及的。”
趴在郁安淮宽阔的程晏，连挣扎都省了。安安分分地，充当起指路灯的角色。
作者有话说第3章 过门（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