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陷》悠悠水如天

5、放任

　　借钱？
　　不，没人可借了。而且，借了钱还是要还的，不能再借了。想从饭钱公交车费里省钱，那基本是不现实的，杯水车薪。

　　人很多想法都是一转念的，一转念，也许就是峰回路转，就像我一时兴起却看起来还无比郑重地收养个孩子。
　　一转念，或者也许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量变到质变的飞跃。就比如现在。
　　“如果你不肯养我，那就找个人养着我吧。”
　　“为什么？你很缺钱？怎么就...？”上回在酒吧遇到的男人，衣着光鲜，风度翩翩。我后来和他又陆续来往了一段时日，勉强算熟。
　　我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无外乎我怎么就这么自甘堕落。
　　“本质问题是我人格不行。”解释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再多的理由也都是在掩饰，何必浪费口舌。“你帮或者不帮，你说一句就是。”
　　“好吧好吧，”他做出一副投降的无奈状，“正好我有个朋友，刚跟他情人分手。我找个时间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你确定他有钱并且足够大方吗？”很势利的问法，不过，我的目的本来也不见的高尚到哪里去。能和眼前这位成为朋友的，实在得问清楚来。有钱不一定代表慷慨，眼前这位就是典型。每次酒店的房钱都是我付的，我的朋友要和他一样我也不用玩了。
　　“我确定，而且，他还是个温柔英俊、迷人有魅力的情人，保证你不会失望。”他倒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见到他朋友的时候倒没太大失望，本来也没抱太多希望就是。
　　还是第一次见面，你能指望我对第一次见的人了解的多透？
　　皮相倒真是不错，不过就算长的不好看我也不会太挑就是。

　　我说，“你好，我叫顾七。你叫我小七就可以了。”
　　对方连坐下的动作都带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温和有礼中隐隐却透着股强势。
　　“我是方程。想必我朋友也和你说了，我原先没有和男人相处的经验，也没这样经营过一段感情，不过我和他关系还算不错，既然他介绍了，总还是要处一两个月的。是男是女，也没什么关系。如果合适了，我想我们可以考虑继续合作下去；如果不合适，你知道，我不是太喜欢纠缠不休的人。”
　　经营感情？可能还是说好听了点。男女不忌？不打算投入太多感情，所以才这样无所谓吧。金钱之下有没有感情还是个问题，他倒开始先担心我的纠缠不休。这个人，生活的态度不端正，还有自恋倾向。
　　态度端正？算了，我也没资格说别人。
　　“恩，我不是不知进退的人。”
　　“那就最好。你放心，在金钱上我不会苛待我的情人，不过，心太贪，想要的太多的话，我可能最后一分钱都不会让他拿到。”
　　我笑笑，“方程先生，我们还没开始，你就恐吓我，不怕我吓跑吗？”
　　“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准备，不是吗？”他也跟着我笑笑。
　　没有什么温情可言的笑容。
　　我看的出来，他心里多少有点瞧不上我。
　　城府再深，修养再好，总有那一瞬间不经意的表情，即使只是一闪而逝的面部动作，也总有点蛛丝马迹，透露出人的真实情绪。
　　大概觉的我不够高贵。
　　可谁又比谁高贵？我即便是败絮，他也不见得是金玉。
　　明明是很无聊的场面，可我愣是显露不出一点厌恶。
　　真是堕落了。

　　我开始找不到我自己了。

　　说不上太多不满。
　　这个男人很有风度，也算体贴。
　　晚上他送我回家，在我租的房子楼下。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我看了眼头顶日光灯流泻出的光线，三楼。
　　“不了，我弟弟在家。”
　　“我这么见不得人吗？”
　　他大概还觉得他自己很好。
　　“不是，我怕他知道他哥和男人在一起受不了。”
　　“那怎么不找个富婆？”纯属玩笑的口气。
　　“我是同，骗人钱财，不好。”不是所有人像你一样开放的。

　　“看不出来，你很有道德。”
　　道德？我要是有道德，也不会和你站在这里。
　　“再见。”很自然地凑过去，嘴唇相贴，又马上离开。
　　他有一秒的没反应过来，摸摸嘴唇，“你就这样敷衍我吗？你看，我给你办了张金卡，贴一下就了事，可以吗？我刚才还夸你有道德来着。”
　　金主的话还是要听的。
　　我又贴了一下，“两下，再见。”
　　转身往楼上走。
　　现在是吃饭时间，人少，我却也不想被谁撞见。太麻烦。
　　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正好笑又有些无奈的打方盘准备掉头离开。
　　我不太会调情，不过，既然人给了钱，我还是得稍微自觉一点的，那么快就让他腻味了也不好。
　　而况，每天调情的人很多，其实却未必见得真有什么情。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你看，我不骗你吧。”
　　方程很大方，他直接给了我两万的金卡，说是这个月的零花钱。
　　我还不敢全让小九知道，我就拿了两千出来。
　　“哥，你真有本事。”他说的诚心诚意，眼里满是信服和钦佩。“不过还是先存起来吧，不要再买这些东西了，我不习惯吃。”
　　他想替我省钱，麦当劳里的东西，他吃的时候明明是欢喜的。吃完之后还是说，下次别买了，我们食堂的正餐五块钱都能吃很多。
　　我心里凉凉地怪异。
　　我初见他的时候，以为他是个自闭的，不爱说话，不爱交流，也不稀罕礼物的，甚至有些孤傲的孩子。
　　现在看来，也许，只是他太渴望爱，却又害怕得不到的谨慎吧。
　　我总感觉，他应该是知道我不在的晚上出去干什么了，也知道我那些钱拿去干什么了。毕竟，我不曾费心掩饰过，甚至算的上时明目张胆的。他很细心，从他的考试卷中的错题集，细心给我准备的换洗衣物日常用品中都可以看出来。
　　他不说，不管，只是用着自己的方法想让生活变的更容易过些。与其说我在照顾他，不如说他在用我的钱养我。至少，我的生活在他来了之后，似乎变的规律了起来。
　　我知道的比他多，但我也仅止于知道，我放任却不去约束。生活如果是悲剧，我也只会让自己悲剧下去。
　　他其实，比我活的认真。
　　他很容易进入角色，我也被他带入了这样一个保护者的角色。
　　其实，我真的不能算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