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不恋我》九制梅肉

3、第三章

　　翌日一早，辞别了师父师伯，以及缈真道观的众弟子，白垠白襟，和尘缘点名的弟子眀鹿一起下山。

　　陈村长是个闲不住嘴的人，下山路上就跟这一众人夸赞称耀他的村子：“小道长，你们去过萝睦村没有？”

　　白襟瞥了他师兄一眼，笑眯眯道：“村长，我们没去过呢，不过萝睦村盛产的红李，倒是经常吃到。”

　　陈村长一听这话，就乐个不停：“嘿嘿，那是自然，我们村子专门有几处空地养红李，这几年风调雨顺，红李长势喜人，附近的村落都吃到了我们这里的红李......”

　　“而且我们的红李比别的村子的红李好吃，买我们的红李的人多了，买别村红李的人也就越来越少，我们也就多承包了几处别的地，时间长了，这方圆百里的红李都是我们村子种的，一会儿上了马车，老身请各位道长尝尝。”

　　白襟笑得更加开心了，顺手越过白垠，扶着陈村长下山。

　　“哎不用不用，小道长，老身有拐棍。”

　　听到此处，白垠瞧了一眼，只见那拐棍是一串麻核桃堆起的，扶手的位置还用红木雕了一个蛇头，蛇眼是镶上去的一对玛瑙石，连头上面的纹路都能看得仔细，一看便价值不菲。

　　“只是，只是村子里的人还没享几年福，就......哎，就被孽障们给捉去了。”

　　说着说着，陈村长的双眼渐渐湿润了，而此时也恰好走到了山脚下，不远处停着两辆大马车，一辆前面牵着两匹马，都是年轻力壮的马匹，听闻人声，还提起前蹄甩了几下。

　　陈村长用那玄色的衣袖擦了擦眼泪，重新堆起一张笑脸，用手中的拐棍敲了三下地面，只见两个车夫从那马车上下来，快跑到他们面前。

　　“道长们，请随我上路吧。”

　　踏上那华贵的马车，白垠隐隐约约觉得对于这萝睦村而言，十万，可能真的不算什么。这也就意味着，空寂山的蛇妖之灾可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而师父所给他的那些法宝，可能只是念他第一次下山，让他顺利捉妖罢了。

　　白垠和陈村长一起上了第一辆马车，白襟和眀鹿坐后一辆马车。此地距离萝睦村足足三百里，听陈村长的话说，他此番赶来足足花费了一天半的功夫。在马车里索然无趣，白垠连侧面的布帘都没有拉开，也没有注意到这马车外的世界和山门里多多少少是不一样的。

　　他向陈村长询问道：“老人家，你曾说过的蛇妖吃人是怎么回事呢？”他注意到这马车里多处刻着蛇，想必和这蛇有一番渊源。

　　陈村长面露难色，粗糙干瘪的手指攥紧了这蛇头拐棍。他道：“道长，不瞒你说，你也看见了，我这村子是靠这点红李发财的，在最开始的时候，村子里种植的红李并没有现在这般好吃，除却红李，其他的果树皆养不活，老天只给了这一条路走，村里人也穷得很......”

　　“最艰难的那一段时间，我们的村民甚至还向别村乞讨，”陈村长放下了拐棍，问白垠：“道长没见过那番光景吧，村子里的树皮都叫人扒光了，就更长不出李子来......”

　　白垠蹙眉，身上不禁冒了冷汗，他四岁起就在缈真道观居住，自然是没有经历过那般苦难的日子，可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阵闷痛，像是背负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叫他浑身难受。

　　陈村长又缓缓说道：“我们村子三面环山，你也是知道的，老祖宗曾经留下过话，不叫我们吃蛇，让我们信奉蛇，所以村子里的木头石头上，到处雕刻了蛇的痕迹......村民们太饿了，直到有那么一天，有个人偷偷去空寂山上，捉了条蛇来。”

　　白垠若有所思的瞥了那蛇头拐棍一眼，道：“他把蛇吃了？”

　　陈村长摇了摇头，“他确实动了歪心思，叫他的妻子打住了，只可惜那个时候，蛇已经死了，开膛破肚的摊在一口水井上，鲜血流过地皮，好巧不巧的叫井旁边的一棵没了皮的李子树给‘喝’了。”

　　“第二天，那棵李子树就结了果，原本又黑又小又酸的李子，都变成了黑里透红的大红李，挂满了整棵李子树。这事情太邪乎了，那村民和他的妻子不敢吃，将蛇的尸体丢回了空寂山。就在他们回家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小儿子将所有的红李摘下，吃了一多半，并且不止他吃了红李，就连附近的孩子都吃到了。”

　　“李子的事情很快就被村子里的其他人知道了。大家太饿了，这一树红李，就是村子里的希望，那对夫妇最终还是将红李的秘密告诉了别人。”

　　“但是村子里信奉蛇，是祖辈传下来的，是根深蒂固的，最初，大家谴责了这对夫妇，并且将红李树砍掉，送回了空寂山上，夫妇两个每夜祷告，祈求得到蛇的原谅。村民们饿得发慌，不出三天，有人按耐不住去山上捉蛇了，结果可想而知，他种出了红李。”

　　“这个人不敢将事情告诉别家人，害怕受到村里人的反对，但他吃了一次红李，就想吃第二次，对于一个饿了太久的人来说，一旦吃到美味，并且知道能再次吃到，超乎常理的事情，也是他做得出来的。”

　　陈村长闭了闭眼，道：“他又去了空寂山，并且带上来他的好友，俩人一同去捉了蛇。一连几次，村子里乞讨的人都发现了他们面色日渐红润，像是吃了什么好东西。这两兄弟害怕事情败露，连夜去捉蛇，将村子里大部分的李子树都用这血浇灌了。”

　　“这一次，没有人再说他们的不是了，大家认为这是蛇原谅了村民的表现，这一棵又一棵的红李，缓解了村民的饥饿......”

　　白垠感到脊背发麻，问道：“那现在村子里的那些......”

　　陈村长看了白垠一眼，笑着道：“这些不是，在村民把第一次长出来的红李都吃掉后，李子树就都枯萎了，这红李是新种的树长出来的，不知为何。而对蛇的冒犯，村民们也是后怕的很，我们甚至建了庙宇，专门供奉，蛇，真的没有降罪。”

　　“那这蛇灾？”

　　“哎，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个时候村子已经很富裕了，解决了饥饿，开拓了财路，村民的日子越来越好，由于对蛇的敬畏，以及是蛇救了整个村子，人们感激蛇，蛇就像是我们的神一样。不知是谁开始说的，蛇需要我们的孩子去山里受教，大人们想也不想就送了自家的孩子。”

　　这么草率？

　　“最初所有的孩子都能按时回来，一个月一次，一次一个晚上。”

　　“回来的孩子对于在空寂山里的见闻，都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大家觉得神的旨意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就也没多想。只是......”

　　“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回来了。”白垠靠在窗边道。

　　陈村长唉声叹气：“是啊，一开始是五个，大家都不敢再把孩子送到山上，可谁知过了三天，那五个孩子就都自己回来了。”

　　“并且带来了新的旨意，就是再送孩子去空寂山受教。”

　　“你们送了？”白垠暗自觉得，这次若是再送，定然是回不来的。

　　“是啊，”陈村长的眼睛里蓄着几滴眼泪，他后悔不已的说：“我们送了，送了的孩子没有回来，足足五十个啊......”

　　“孩子的兄长去找，也没有回来，父母去找也没有回来......最开始那对被谴责杀蛇的夫妇，他们的孩子也去了，小儿子和大儿子一个没回，他们就带头砸了庙......”

　　“这好像是激怒了蛇，那对夫妇在砸了庙的第二天就死了，开膛破肚的摊在井旁边，就和那条带给全村人财富的蛇一模一样。”

　　“村民们害怕极了，决定找人捉妖......”

　　于是就找上了我们？白垠面色波澜不惊，内心却将这陈村长痛骂了一通，自己人造了杀孽，糟了报应，还想着要找人收拾着烂摊子！

　　不过这钱都进了师父的腰包，又下了山，再反悔岂不是丢了缈真的脸？

　　陈村长说的不错，萝睦村三面环山，依据失踪的人的数量来看，定是有大量蛇妖所在的地方，而先前所说的被人捉到的蛇，自然是些还没有开了灵智的蛇，红李的事情自然疑点重重，可这建立庙宇之后，蛇得到了信奉，有了灵智的蛇功力大涨，为非作歹却是能当下就得知的。

　　“道长？道长？”

　　白垠苦思期间，一双粗糙干瘪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险些将他吓了一跳。白垠咬了下后槽牙，用着极高的涵养道：“怎么了？老人家。”

　　陈村长笑了笑，堆起满脸的褶子，“道长，我见你愣神好久，也不知道你听没听进去......”

　　“你可要帮我啊，道长，比起青云道观，我们可是更加信任你们。”

　　说到此处，马车外面的车夫也探进一个头，一同道：“是啊，道长，人命关天啊。”

　　白垠眼皮跳跳，深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这件事情远远没有他想象的简单，妖有不甘，才最难对付。

　　“没说不帮。”最后，白垠板着脸吐出几个字，马车里才算消停。

　　白垠此刻觉得唯一庆幸的事情，恐怕也就是这村子里的人还算诚实了。不过这话里究竟掺杂了多少水分，又是谁说的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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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襟16白垠19眀鹿21
由于眀鹿入山门比较晚，并且尘缘是虚空的师弟，所以眀鹿年纪大也要叫他俩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