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薄》清歌露

22、春寒

　　天和八年的正月过的平静祥和，和从前一般无二。对于宁璐来说，这是她第一个不在家p中过的年，也是第一个在宫城中过的年。正月朝会恢复后，慜润正式封其弟慜泽为襄王，出居襄王宅。另，安国太妃章氏唯有襄王一子，偶然出居王宅恐怕从此见面有所不便，特准许安国太妃可出宫与襄王居住。
　　年过后，宁璐十四岁，可以正式成为御前女官。由于她身兼两个职缺，慜润索性每月多加给她五两月银，比一般的公公女官多出三分，权当犒赏。然而慜润到底不愿意她太特殊，临时还加了条件补充——说好了，这五两银，是她一月陪他熬夜批折子的加班费。是为了她正在成长的身体补充体力，以便更好的进行工作。
　　由于襄王出宫，他在宫中的伴读也就不再方便再出入宫禁。元月十五上元节后，襄王孟慜泽搬离宫中，安国太妃章漓瑶随他去襄王宅住些时日，帮助处理宅中事务。而伴读楚慕风，也从此从伴读成为了襄王宅的常客。
　　天和八年的春天天气比去岁暖的早，二月初来早已百花盛开，连着多日天气晴暖，直催得众人早早地穿上了春衫。然而老天像是故意要与众人玩笑般地，没过几日就收回了提前支付的风和日暖，一夜之间气温骤降，风气雨落。倒春寒就这么气势汹汹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已经习惯了阳春气候的人们的生活中，强势地要求人们迅速习惯它的入侵。
　　忽然之间的寒流让人们猝不及防，一时间没有任何防备，有些体弱年迈的，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冷热交替变幻，一时不着，染上了风寒。慜润也没有逃过这一劫。说来还是要把责任归结到慜润自己身上，这些日子他仗着天气晴暖，夜里不再寒冷，气候适宜，工作狂的他又开始给自己加码了。从前冬日天寒，他尚且会为了天寒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也听得进劝，注意多休息，以免冬日犯寒症耽误了正事。然而这几日他自觉天暖理应多劳，比往日更加勤勉，白日里更是顾自加了许多书案活儿。气温转变骤降那一日，他已然透支工作多日，身体已然有些疲弱。加之当晚逞强没有及时添衣加被，一个不当心就染上了风寒。初时只是略犯咳疾，几日之后竟然有些头沉脑昏，不得不暂时休息。
　　宁璐这些时日忙得脚不沾地，在慜润的寝殿明德殿里外来回奔波。陛下染病，她认为自己难辞其咎。作为女官和臣下，她本该更加心细，顾及到陛下性子好强，在对自家的照顾上从来不如政事上心。陛下年少气盛，保重自身上素来逞强，她自该谏言劝谏，不该听信陛下对于自己体子过于自信的判断与保证。何况那几日陛下连着熬夜批读，她有时在一旁磨墨，竟然一时睡意蒙头，总会不自觉打瞌睡睡过去。一定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没有看顾好陛下，让他疏于保重，自个儿沾染了寒气！
　　宁璐这里内心自责不已，忙着熬制汤药和补身的清淡可口的膳食，那边慜润心里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想头。他深知自己这次病在过于逞强，过犹不及，小病不急治，最终致此重病。小时候自己也曾为了让阿耶满意，在他眼中看到赞许肯定的目光，他暗自发奋，彻夜苦读，结果第二日就因为熬夜与废力过度，流了汩汩长长的一道鼻血。吓得娘请了御医，还为他佛前祈愿了好一会儿。从那以后，娘就时常看着他些，不敢放任他如此。只是随着年岁见长，娘对他的关照也逐渐减少。前些年因他年少即位，任重道远，对他要求也比从前严厉多了。时日一久，他也好强惯了，年长后体子渐壮，竟然也忘了凡过犹不及的道理。
　　幸而，自己并未也累了宁璐也跟着受寒着病。那些日子，他也的确累得她过度劳累，身量都比之前消瘦纤细不少。他自己也是知晓自己带着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一起熬夜用功甚是不地道，那些天里见她撑不住打着瞌睡坐在下首睡着了，倒也不再叫醒她，而是支住她上下点着的小脑袋，移开了砚台，捧住她的头，让她轻缓地靠在御案上歇息，随手抓过一旁的外衫搭在她身上，小心着不去吵醒她。
　　只是到底，还是让她心忧了。看着她因为自己忙进忙出，脸上尽是焦虑不安，慜润心里也有些涩涩的，总还是觉得有些愧欠。看样子，小丫头如今，还是不能安心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