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薄》清歌露

21、年

　　转眼间腊月到来，眼看着天和六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在向着每一个人招着手。转眼间，宫里所有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陛下近来在考虑给小殿下慜泽封王。安国太妃只有小殿下这么一个儿子，倒是不必过于着急让他出宫住在王宅里。不过过了年他就十三岁了，封王倒是需得尽快。
　　陛下这几日考虑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更有别的事情，诸如新一年的朝会和除夕夜宴等事项。听得陛下似乎还打有写年终对于自己一年来表现的总结和对下一年的规划的习惯，对自己的要求一个萝卜一个坑，严格扎实得很。宁璐在心里暗暗吐了吐舌头——难怪陛下几乎做任何事都挑不出错儿来，平日里做事儿也稳扎稳打，步步皆是精细——原来是在严格按照自己的规划做事儿。看样子，自己想要扎实业务，提升自个儿办差使的能力，真该向陛下多学学。
　　到了年关，所有人都忙起来也动起来了。陛下的奏折似乎比往日更多了，他俯首于案牍的时间也更加长久。为了顶头上峰陛下的健康着想，宁璐这些天忙着照顾陛下身体大量翻看相关书籍甚至一有闲来就自己动手实操，简直成了第二个尚食局尚食和司膳公公。另一边，卫鎏琪和云慧锡似乎也陷入了忙碌状态，连着几日不见人影。近来少见卫鎏琪和那个禁军出身的宇文辞渊有什么来往，想来也是年末事儿多，分身乏术。慧锡是个香痴，平日里只醉心钻研于造香，除了管理香料，几乎都在一心一意研究香谱，配制各种不同香料。只是近来也不见她在园圃周边徘徊，闻香思索了。昌和郡公和小县公慜沛也不来了，听说都在赶着年前用功，在师长那里考核出个好评语来。
　　陛下又让她去给程太后送东西去了。程太后喜欢各种时令的花儿，也喜欢各种茶艺。陛下从小都是在太后身边长大，与太后感情远胜于先帝。听得昔年太后似乎并不见宠于先帝，和同不被先帝看重的二皇子生母安国太妃关系来的反而更加亲近。而最为表姊的金充媛反而与太后关系一般。在前朝，除了生育皇长子外，这位太后似乎并没有多少为外人所知的事迹，极少被外人所知。她第一次出现在大臣面前，是作为陛下的生母，被先帝一份遗诏奉为太后辅助年幼的陛下垂帘听政。也是缘由于此，朝臣才惊奇地发现，默默无闻的程容华，竟然能够井井有条地处理朝政，还能管束住各方势力，维护朝堂政局平稳。而就在陛下即位三年后，程太后就彻底还政与陛下，从此退居幕后，仿佛自己从来没有上过朝堂辅过政务一般。每日焚香阅朗书籍，赏花烹茶，过的清幽自在。
　　太后不过三十余岁，眉目间还保留着少女时的清秀美丽，相貌并不算格外出众，看着却有一股含蓄蕴藉的书香气，气度宁闲，让人觉得很是舒服。太后着人接过她手中的物什，随口问道:“柳小娘子近来可还常常入宫？”
　　宁璐不知她为何忽然要问起柳宓，恭谨答道:“年关将至，宫里宫外都是忙的。柳小娘子作为柳家长女，自然也不例外。”
　　太后听了以后并没有多少表情变化，淡淡地说道:“柳夫人向来是明事理的，将柳小娘子也教的不错。”太后手里的书并没有放下，眼睛却不再注视着书卷，仿佛在看着殿内的某一样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但不多时，她的神态又恢复了如同往日一般都安闲和顺，对宁璐说道:“东西已然送到，甚合老身心意。你回去如实回复陛下就是。记得叮嘱陛下多休息，多用些清肝明目的茶水膳食。”
　　宁璐依礼告退，步出长乐殿大门时，她还是有些疑惑——平日里太后极少问起柳小娘子的事儿，更不会感兴趣她入宫几次这种小事。今儿这是怎么了？
　　等到宁璐的身影消失在了宫墙外，程太后再无心保持平静，转头对身旁的掌事女官说道:“皎练，让秋露向柳夫人道个安，再让她问问秋霜，近来柳夫人可愿宫里多教柳家小大娘一些宫内庶务。另外，告诉司正，年后二皇子封王，需得出宫入住王宅。从此宗亲进出，需得凭借令牌。非宗亲者入宫，必要经过陛下亲特批准。无大事，不得出入宫禁。”
　　皎练垂首恭声答曰:“是。”其后复又进前一步，低低询问:“太后是觉得，这门亲还能成？”
　　程素机有短暂的停顿，随即叹道:“不然又能如何呢？到底是先帝定下的准亲，轻易不能废除。若是女方没有明面上的失德之处，是断断不能违废此约的。况且陛下还愿意与河东柳氏结这百年之好，柳家也没有任何不愿履约的意思。眼看着没有酿成大错，这火还是先熄了吧。”
　　皎练复问:“若是柳小娘子年少任情，终是酿成絮果，又当何如？”
　　素机抚着软垫上的花纹，慢慢说道:“看后来罢。”儿孙的事情，最终还是让他们自个儿决定吧。柳家没有傻子，柳宓也定会想清其中关窍，自行判断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