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潜入夜》无言深院

6、第六章

　　从玻璃透过来的光束直射而来，睁开疲惫的双眼，陈天恩发现自己已躺在家里的床上了。短暂褪去的揪痛感瞬间涌遍全身，残忍地提醒她这不是一场梦。她挣扎着下床，脚部虚浮无力，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
　　听到声响，门被推开，陈荣强快步走进来，上前扶住她。“你醒了？”
　　陈天恩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爸爸一身深蓝色警服的胸口处，别着一朵纸质的小白花。阳光斜照在警服的铭牌上，折返的光线晃得她睁不开眼。那朵小白花在满目的金光中骤然变大，张牙舞爪，朝她扑过来。
　　“不！”陈天恩捂着脸大声叫喊，重新跌坐到了地上。双肩因为抽泣而剧烈地抖动着。
　　良久，她强压下心中的苦涩，带着一丝希冀恳求着：“爸，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能不能告诉我，白峰他……他不会有事的，好不好？”泪水不受控制的汩汩而下，吧嗒吧嗒滴落在地板上。
　　陈荣强蹲下身，将陈天恩拥在怀里，一只手轻抚着她颤栗不止的肩头。这一刻，陈荣强的内心翻腾起伏，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
　　半响，陈荣强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天，白峰的葬礼就在今天。你……要不要去送送他？”
　　还未说完，陈天恩猛地从他的怀中挣脱，仰头看他：“不！你骗我，他不会死！不会！说好了要等他的，你们都是骗子！”
　　陈天恩爬到床边，拿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疯狂地拨了白峰的号码，一遍又一遍。她想，也许这一次就接通了呢，也许这一次电话那头会传来白峰低沉的询问是否想他的声音，也许这一次白峰就出现了呢。可回答她的只有电话里机械的忙音声。
　　陈荣强看不下去，一把夺过她的手机，高声道：“他已经不在了，你清醒点好不好！”
　　陈天恩却似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般，猛然站起，向屋外跑去。她一边拿下衣架上的外套，一边喃喃低语，“他说他会回来的，说不定已经到易阳那了。我得去看看。”
　　正要开门，陈荣强拽住她，大声吼道：“陈天恩你醒醒好不好，我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是白峰已经牺牲了，他死了！活不过来了！”
　　“不，我不相信！你放开我，放开我。”陈天恩声嘶力竭，拼命地想掰开困住她的那双手。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陈天恩的脸上。陈天恩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地一声被炸响，左边的脸火辣辣的疼。她直勾勾地盯着陈荣强，看得见他在冲着她喊叫，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陈天恩脸上清晰的五指印和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令陈荣强在懊悔中渐渐安静下来。他的眼角闪过一抹不忍，旋即被凌厉果断锁替代。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早晚要过这一关。
　　他直视天恩的双眼，但声音已软了下来：“作为警察，就得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否则，对不起肩上的勋章，也不是一名合格的警察。”陈荣强说完，大步迈了出去。
　　随着“咚”的撞门声，陈天恩感觉自己的心都被震碎了。陈荣强的坚决和苍白的事实，将白峰还活着的一丝希望碾得粉碎。她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任泪水打湿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