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潜入夜》无言深院

51、第五十一章

　　凌晨的机场人流如梭，扛着大包小包返乡的人比比皆是。忙忙碌碌了一年，不管在这个城市混得好的还是坏的，此刻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嘴角、眼睑、眉梢…整个身体都散发着归故里的幸福感，为这凛冬的清晨带来了一丝暖意。
　　陈天恩推着行李，一进候机大厅便感受到了这股温暖，拘谨忐忑的心略微松弛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出差，还是趟远差。其实出了何志的办公室她就后悔了，她不喜欢交际又不爱凑热闹，她去了对公司开拓业务的计划不会有任何帮助。全怪她一听到刘梦又要捅娄子就满口应承下来，谁让公司里除了莫一飞就属刘梦对她最好，掏心掏肺那种好。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对气场吧。刘梦随后打来的感激涕零的电话令她掐灭了反悔的冲动，事已至此，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尽管何志的秘书提前为他们办理了值机手续，陈天恩还是早早的到了机场，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打印好登机牌后，陈天恩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等，一回头，一个高大挺拔的闯进她的视线。
　　何志正立在身后一米远的地方，不疾不徐的注视着她。见她转身，何志微微一笑，缓步走过来，熟练地在她旁边的机器上换好了登机牌。
　　“来这么早？”何志轻描淡写道。
　　“我怕迟到。”陈天恩笑着看他，淡淡地说：“你也挺早呀。”
　　何志吃惊于她言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熟络，心里一阵欢喜，言谈变得随意起来。“我一有事就睡不着，多少年了，改不了了。”
　　陈天恩没想到平日里叱咤风云的他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和他的距离瞬间拉进了些。
　　两人谈笑着来到贵宾休息区，只等了一会儿，市场部的副经理殷少鄞和李玉婵都来了。
　　面试的时候，陈天恩见过李玉婵一面，之后业务上多有往来，倒也熟悉。殷少鄞却是第一次见，是个高高瘦瘦的阳光男孩，虽然精神不错却难掩疲惫。
　　互相认识后，客套了几句，陈天恩才知道殷少鄞刚结了一个棘手的案子，昨天夜里才从西安撤回来。
　　时间差不多了，四人朝安检口走去。尽管一路都很顺利，可过关的人实在太多，待他们在座位上坐定的时候，距离起飞只有十几分钟了。
　　按规定何志可以选择坐头等舱，可为了“同甘共苦”，硬是让秘书改成了经济舱。
　　陈天恩正要关机，一个电话好巧不巧的打了进来，铃音叮叮当当的十分响亮。陈天恩按了挂断键，没想到电话又拨了过来。犹豫了一阵，还是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响起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小天？”
　　这是将近九个月，陈荣强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听得出来，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抽烟的缘故。 陈天恩想快速结束这则通话，广播里已经在提醒旅客关闭通讯工具了。“有事？”言语中透着些冷漠。
　　以他的手段，不必汇报，他都能知道她在哪，做什么。这么久了都没联系她，不过是当初辞职那件事依然令他耿耿于怀。她是他的耻辱，恐怕已是不争的事实。
　　察觉出她的疏离，对方直截了当：“我到泉州了，有空回家吃顿饭。”
　　陈天恩心里轻蔑的冷哼了一声，他的父亲永远摆着一副施令者的做派。“我现在要去美国，出差。”她想她已经拒绝得很清楚了。
　　“那就等你回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预料之中。
　　陈天恩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要起飞了，挂了。”
　　电话断的匆忙，她没有听见电话那头叮嘱的“一路小心”，自然也不知道在她挂断了电话后，中年男人握着电话筒兀自在沙发上坐了良久，直到电话里的“嘟嘟”声变成了刺耳的长音。
　　陈天恩烦躁的关了手机，抬头发现何志正站在她斜前方的过道上，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他已完完全全地看到了刚才的一幕。陈天恩顿时有些慌乱。
　　何志装作若无其事，落落大方地走过来，递给陈天恩和李玉婵每人一个Ｕ型靠枕，“想着你们没有坐长途飞机的经验，我就多带了几个。实践检验，这样的最好用。”说完摆出一副我很棒，不用谢的表情回到了座位上。谁都没有察觉，他转转身时眼角流露出的一丝怜惜。
　　飞机很快就起飞了。许是夜里没睡好，陈天恩很快进入了梦乡，连第一顿飞机餐都错过了。等他们到达加州的时候，已是傍晚，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接机的司机迟到了足足两个小时，他们淋着雨等在昏暗的路灯下，从头到脚被浇得透心凉。直到钻进被子里裹了一晚，陈天恩才算缓过劲来。后来每每想起这次出差的时候，记忆犹新的就是那肆无忌惮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