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一章 离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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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我们这是去哪儿？”
自苏府出来后，桐风便一直跟在段暄身后，此时两人正飞快地自林间跃过，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日的山洞。”
段暄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苏木会把小孩儿带去那儿？”
“或许。”
“那我去找吧，你歇会儿。你内力受损得这么严重，不能再用轻功了！”
桐风看着段暄越来越苍白的嘴唇，着急道
段暄没再回答他，只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哎呀！”桐风没法，只得咬着牙跟了上去。心里愤愤地想
苏木你个熊孩子，等我抓到你的。定把你吊在这林子最高的树上，吓死你！！
【洞中】
苏木看着身下的淡红雾气，一点一点地变得纯白，激动地跌落到地上
“解了...解了...解了...”
他颤抖地抚摸着离自己最近的几株双生花。
那花间散出点点灵意，轻柔地萦在他的脸颊上。
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吓跑了它们。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尖虚虚地去触一触那微小的灵。
他哭了，失声地唤道
“哥哥...哥哥...”
那灵温柔地点了点他的鼻尖，就好像在对他说：不管怎样，你在哪里，哥哥就在哪里。
————
那是苏木想要的答案。
许多年前的一个午后，他似往常一般趴在苏叶身旁，听苏叶为他弹琴。
他眯着眼，懒洋洋地询问苏叶
“哥哥，如果我以后变得很坏，你会不会不要我？”
苏叶的回答从来不会令他失望，他温和的声音随着琴音一同流出，抚进苏木的耳朵里。
“不管怎样，你在哪里，哥哥就在哪里。”
苏木开心地笑了，他坐起来，细细地盯着苏叶
“哥哥，你眼里有什么？”
苏叶答
“一分琴音，九分苏木。”
————
“哥哥....”
须臾，那灵缓缓移开一点，散向四周，苏木慌忙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他盯着那似冷光一般的灵，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站起，跌跌撞撞地朝段呤跑去。
段呤正呆愣愣地坐着，眼神漠然。
“乖娃娃，你真厉害！你真厉害！”
苏木激动地抱住他。
“我....”苏木捧起段呤的脸，“我没有时间了，我哥哥的灵要散了...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便将双臂平伸，一脚向后一划，旋空而起。
就一瞬，满地花间灵意四起，灼若点点清露浮空。整个洞中蓦地拂起一片凉柔。
段呤微微抬眸，便瞧见点点灵意化为冰碎朝自己袭来。他的指尖轻轻一颤，随即合上了双眸。
......
......
“族长你看！”
桐风瞧着那萦满白雾的洞口，朝段暄喊道。
段暄已先于他看到此景，他的眉头紧皱。整个人一旋，纵身跃去。
桐风忙跟上他。
两人赶到洞中，见到洞中之景皆是一惊。段暄忙朝段呤的方向赶去，可离段呤还有一丈远时，便被一无形的气流给卷了起来。
桐风看着悬于空中，四周都萦绕着白雾和灵意的苏木，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见族长被卷起才回过神来
“苏木你大爷的！你在干什么？！”
他猛地自地上跃起，抽出寒剑向着那纯白的气流一划。
蓦地剑气反涌而来，他一惊，向后一翻，躲了过去。
于气流中的段暄忍着胸口的剧痛，旋动右手。
缕缕白雾与便那气流交缠起来。
须臾，那气流便消失了。段暄一失力，直直地往下跌落。
桐风跃过去忙接住他
“族长，你没事吧？！”
“无事。”段暄顿了顿，轻轻按住桐风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他紧紧地盯着悬于半空中闭着双眸的苏木，死死地握住手指。
随即，他也双脚一旋，向上腾起。
桐风一惊，看了看被冰晶一般的东西围绕的段呤，又看向悬于空中的苏木，狠狠地
咬了咬牙，朝段暄大喊道
“你疯了段暄！你现在再以内力催动镜术你会死的！”
段暄没应他，只合上双眸，将右手掌心覆于左手心上，平放于胸前。
忽地一阵剧痛自他胸口袭来，尽管他极力忍住，嘴角还是溢出了点点鲜血。
他顿了顿，将血咽了下去，随即艰难地分开双手。
移时，团团白雾便自他手心涌出。
他将手心向前一推。可许是内力不足的原因，那滚滚白雾只于他面前攒动着。并无往前跃的迹象。
他皱紧了眉头，将左手自右臂上一划，欲以更多的内力注入雾气中。
桐风见他如此不要命，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他忙举起寒剑斜踩着石壁跃起。
须臾，寒剑一闪，汹汹剑气便朝那白雾涌去。
两气一触，那白雾便得了力。毫不停留地朝苏木跃去。
苏木好像这才感觉到了什么动静一般，忽地一睁眼。便瞧见那白雾朝自己袭来，他将双手朝前一扫，催动满地的双生花涌出白雾与之抗衡。
他死死地盯着绕在段呤身旁的灵，嘴里不停地喃喃道：“快点....快点...哥哥...”
可那灵却毫无要往段呤体内浸入的趋势，有的甚至还往旁边散去。
“哥哥！”苏木急得朝那灵大喊道，“快进去啊！”
随着灵意散开，段呤感觉到那劈裂身体的疼痛渐渐减弱。
他微微睁开眼，便见到一灵点正萦在他的手指旁，
片刻，那灵轻柔地触了触他的指尖，似乎是在向他道歉。
随即它便消散了，段呤抬起头瞧见原本旋在它周围的灵意越来越淡。
他透过那朦胧的灵意瞧见了悬于半空，周围尽是白雾的段暄。
须臾，他忽地感觉眼眶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段暄也正看向他，眼神焦急。
蓦地段暄将双手一合，掌心相对而旋，大量的白雾便自他全身而出，猛地涌向苏木。
“段暄，你绝对疯了。”桐风咬着牙向上腾起，踩着那团白雾，举起剑朝苏木一扫。
忽地，一巨大的气浪朝苏木涌去。
苏木瞧着那越来越淡的灵，早已分了神，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他失了力，任由那气浪将他催动的白雾冲散。
一下跌落到地上。
段暄也落到了地上，他单膝跪地，像是再也忍不下自喉咙涌起的血腥一般，猛地吐出一滩鲜血。
“族长！”桐风忙跑到他跟前。
“你太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
还未等桐风说完，段暄便艰难地站起身，朝段呤的方向走去。
段呤看着他靠近自己，看着他走到自己身旁。缓缓地伸出手，虚虚地触了触他嘴角残留的鲜血。
动作近乎轻柔，眼神却仍旧漠然。
段暄小心翼翼地伸手搂住他，手指轻颤：“对不起....”
“苏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苏木趴在地上，看着萦在自己身边淡到近乎透明的灵，崩溃地大哭起来。
“你不愿意回来....你不愿意回来...为什么...你不是说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吗....你骗我...你骗我！”
那淡淡的灵，轻轻地贴上他，似是想抱抱他，似是想哄哄他。
苏木看着那灵，似疯了一般挣扎着向后退去。
“你别碰我！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桐风站在一旁，看着苏木这般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这般的苏木。
段暄将段呤抱起，转身也看向苏木。他稳了稳呼吸，正欲开口
忽地，一缕灵意萦到他面前。自他手背上点了点。
段暄一愣，他看着那灵蓦地感觉点点温热浸入心间。
就好像许多年前的早晨，自己与苏叶一同学习药理之时。他不小心背错了药物的名称，很是自责。
苏叶便向这灵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暄儿，没关系。再仔细想一想呢？”
半晌，段暄微微朝那灵颔首。抱着段呤缓缓转身，朝桐风道
“我们走吧。”
桐风看着那快要散了的灵，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蓦地感觉眼眶涌来一阵热意。
随即，他吸了吸鼻子。又看了看自地上伤心痛苦的苏木。
转身跟上了朝洞口走去的段暄。
一时间，空旷的山洞，又只剩下苏木一个人。那满地的双生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
他呆愣愣地伸出手，放到嘴边，死死地咬下去。
点点鲜血自他嘴角缓缓流下，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就仿佛一个全身都被撕裂的人，去了三魂七魄。只剩下散落的□□支离破碎地荡在这阴冷的山洞里。
良久，他看着四周的灵意一点一点靠近自己，再一点一点地散去。
痴傻地笑了起来
“...一分...琴音...九分...苏木...假的...都是假的...”
......
......
回去的路上，段暄再没法施用轻功。桐风见着他苍白到骇人的脸色，担心极了。
“族长，你和小孩儿在这歇会儿吧，我去找匹马，很快就回来。”
段暄朝他点了点头
“好。”
他纵身一跃，向前赶去。须臾便消失在了段暄的视线中。
段呤在段暄怀里缩成一团，一声不吭。
段暄担心他的身体会受了那花蛊的影响，便抱着他靠坐于一棵树下。
缓缓腾出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左腕，欲为他查看身体。
却不曾想安静的如同布娃娃一般的他忽地伸出手，将段暄的手一挡。
“我没事。”
他声音出奇的冷漠，也不似平日一般轻小。
段暄一愣，蓦地不知该干什么好。他只以为段呤是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顿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看着段呤道
“呤儿，我....”
“暄哥哥...”
段呤忽地打断他，伸出手，指尖若有若无地触了触段暄脖颈上的长命锁
淡淡道：“这长命锁...你戴着真好看...”
说完他便合上了双眸，将脸贴近段暄的胸口，再不出声。
段暄呆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他这是何意。
一个时辰后，桐风便骑着一匹马回来了。那马有些老，走起路来一顿一顿地。
“族长，我找了好半天，这是在一家农户借到的马。只是有些老了，走起来慢吞吞地。”
桐风鼓了鼓腮帮子，一下自马上跃下。
“无事。”段暄柔声道，一开口却没忍住低低地咳了两声。
“你...”桐风想上前去
段暄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无声地咽下了自喉咙涌起的血腥。
【苏府】
回至苏府时，已是正午时分。
段暄将段呤抱回房间休息，他将段呤轻轻放到床上。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缓缓地坐在床边，好半天才试探地伸出手，靠近段呤的左腕，轻轻旋动右手。
可刚旋动，他便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疼。
他极力忍住，再次旋动手掌，一缕细小的白雾才自他手心里萦出。
它轻轻地往段呤手腕上绕去，只一瞬，段呤便忽地将手往被子里一缩。
“我说了，我没事。”
他抬眸盯着段暄，眼神透亮。
“...好...”
段暄收回手，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衣袖。
“族长，你能出去吗？我想休息一会儿。”段呤依然看着他。
“...好...”
段暄有些发不出声，只得尽力调整气息，轻声道。
随即他轻轻起身，走出了屋子，并小心地替段呤关上房门。
可还未走出几步。他便猛地跌跪到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色暗红，像是忍了很久才涌出的。
半晌，他缓缓站起，自走廊的一小木栏上坐下，尽力平稳呼吸。
他就这么坐在那里，微微合上双眸。任由微风拂过他的长发，黑色的发丝自他脸上有些凌乱的散开。
他死死地捏着手心，指尖陷进血肉里，渗出点点鲜血。
他静静地想着：...又是隔壁房间...又是毫无察觉......
正午的阳光很是刺眼,就这么直直地照在他脸上。他也无力伸手去挡，模模糊糊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乖小的娃娃站在房门前朝自己开心地道
“暄哥哥，今天桐风哥哥教我剑术了，我明早练给你看。”
可惜...没有明早...在那个同昨日无多差别的夜晚...他弄丢了心里最珍视的人
而昨日...他一如往常的弄丢了他....
午时的天际，风轻云淡，倒是平添了几分仙意。
红日的微光透进风隙里，欲以这样悄然的方式，送于尘世暖意。
一细小的蜘蛛顺着红木栏杆临于段暄脚边。移时，许是忽然而过的清风轻然入了它的耳罢，它不再向前，只静静地趴在段暄脚边，不动了。
段暄渐渐昏睡过去，直到日入。才被桐风叫醒
“族长！族长！族长你怎么了！”
桐风瞧见段暄一动不动地倚在那里，脸色惨白。呼吸也微弱得可怜。以为他要死了，便抓着他手臂拼命地摇晃他。
段暄被他扰得微微皱眉，缓缓地睁开眼。
桐风看着他睁眼了，才放下心来。猛地蹲坐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呼...”
段暄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柔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还没事呢，你就是个疯子。”桐风嘟囔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又知不知道内力耗尽会怎么样？”
“我知。”段暄轻声道。
“你知道个鬼。”桐风朝他撇了撇嘴，叹了口气道
“我回去找苏木了，没找到。山洞已经没人了。只剩下一地枯死的花....”
桐风抬头看着段暄，眼眶微红。
段暄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是喜欢...苏叶哥吗？”
“是。”
“那他...为何害死苏叶哥？”
“我....”段暄一开口却没发出声音，他轻咳了两声，“我也不知。”
桐风低下头，又沉沉地叹了口气。良久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朝段暄道
“哦，那个。我看到小孩儿醒了，正坐在木桌前发呆呢。怎么叫他都不答应，傻傻的......”
桐风话还没说完,段暄便站起身朝段呤的房间走去。
段呤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他确如桐风所说，呆愣愣地坐于桌前。
“呤儿。”
段呤听到段暄的声音，身体微微一颤。随即抬眸微笑着望着段暄。
段暄看着他的笑容，忽地一愣，停在原地。
段呤站起身，缓缓靠近他。
须臾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段暄的脸颊，又扬起指尖触了触段暄的鼻尖。
他就这么看着段暄，自眼里流下了眼泪。
段暄一慌，还未等他做任何动作。段呤便踮起脚一下吻住了他的嘴唇
半晌，段呤轻轻移开，看着段暄轻轻道
“暄哥哥...真是...好久不见...”
段暄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刚欲开口。却忽地感觉一阵剧痛自喉咙袭来。
他猛地跌到地上，单手死死地捏住喉咙说不任何话来。
“这是离殊，毒药而已。”
段呤盯着地上的段暄，冷冷地道
段暄艰难地抬起头，痛苦地皱紧眉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为何这样看着我？”
段呤蹲下身，死死地盯着段暄。
他极力忍住眼里想要滑落的泪水，缓缓道
“为何一开始假装不认识我？又为何要说喜欢我？”
“你不觉得可笑吗？一个亲手把我送往地狱的人，竟然说他喜欢我？”
“那个在炼药谷一眼也不愿看我的人，竟然说他要保护我？”
段暄努力伸手抓住段呤的衣袖，他想告诉段呤
...他没有...他没有...
可一开口他却抑制不住喉咙涌出的血。
点点黑血，自他嘴里溢出，又滴落地上。
段呤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别怕，这毒。毒不死人，但会很疼很疼...你且受着吧...”
说完，段呤便站起身，欲往外走去。
段暄挣扎着抓住他的脚踝，努力扬起头伤心地看着他
“呤....呤儿...别...别...别走...我...我...”
段呤不再低眸去看他。他稍稍一用力便挣脱了段暄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一章 离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