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龙附凤记》倦袖女子

7、七、凤孤

　　风致一连几天都没有上街去卖豆腐，众街坊乡亲不免到家里去看看，风致只说身体不大舒服，没有什么事，请乡亲们都回了。
　　凤凤走了，整个家都仿佛空了，风致常常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天。手摸着凤凤用过玩过的每一样东西，每一个做母亲的，这样生生的与孩子分离，都会心痛如绞。
　　忽然屋外有人敲门，风致擦了擦眼睛，去开了门。门一开，她不由一怔。
　　“孙先生？”
　　孙杜之站在门口，看着她，嘴角含着一丝很柔和的笑，温声道：“这么送走了凤凤，你可有问他自己是否愿意么？”
　　风致怔道：“凤凤……”
　　“他不吃不喝，只要见你。”孙杜之负手侧身让出门口，道：“去与不去，风娘子你自己决定吧。”

　　三天之后，丫头告诉凤凤他们已经到了。至于具体到了哪儿，凤凤只知道是王府，是什么王府就不知道了。
　　马车一直进了王府院内，凤凤下车时只看到重重的回廊帘幕，看得直眼晕。丫头领着他穿过院子进了正堂，堂内正面坐着一位白发老妇，一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二人仪态雍容威仪，一身金珠锦绣。两侧两行丫头雁翅排列，静静垂首，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丫头把凤凤带进去后便退到一边。凤凤站在屋中间，既不行礼也不说话，看着眼前的两人一言不发。
　　那中年男子道：“娘，这就是了。”
　　那老妇缓缓点点头，向凤凤道：“你叫什么名字？”
　　凤凤不开口，也没有点头摇头。
　　老妇微微皱眉，“这孩子……”
　　那男子过来带他坐下，柔声道：“不要怕，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好孩子，告诉奶奶，你叫什么名字？”
　　凤凤仍然不开口。
　　男子抬头对那老妇道：“想必是吓着了，娘不要急，孩儿跟他说说话，想必到了晚上就能好了。”
　　老妇点头道：“也是。从小在乡野里长大，又没有父亲在身边，也难怪。”
　　男子道：“娘说得是。”说着怜爱地摸着凤凤的头，道：“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凤凤依然不说话，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男子，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一天的连哄带劝之后，凤凤依然没有开过口。第一天众人只当他是怕生，第二天怕他是累了，然而第三天第四天，直到五天过去了，凤凤却一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对各种问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这下众人都着急了起来，甚至还有大夫来府里看过，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毛病，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大夫也不知道。正在合府上下一片焦头烂额时，忽然有人递上了名帖，自称能治小公子的病。
　　听说有人能治这病，老王妃立即叫人拿了名帖来看看。名帖呈上，王爷细看了一遍，老王妃道：“是本地的名医？”
　　王爷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人是……是……”沉思了半晌，他神色突然一振，“是他！”
　　“谁？”
　　“孙杜之。”
　　“是那个孙杜之？”
　　王爷道：“孩儿也不能确定。”
　　老王妃道：“那就见见再说，倘若真是他，也许还真有办法。”
　　王爷道：“是。”说罢便吩咐厅中待客。

　　王爷走上花厅时，孙杜之已等在那里，身后还跟了个书童。
　　王爷上前细细看了看孙杜之，道：“是……孙先生？”
　　孙杜之作礼道：“在下孙杜之，见过王爷。”
　　王爷喜道：“果然是孙先生。孙先生如何知道小儿的事情？可有什么办法么？”
　　孙杜之微笑道：“王爷请请出小公子来，在下自有办法。”
　　王爷立即吩咐下人道：“请小公子出来。”
　　下人应声去了。主客各各落座，王爷道：“久闻孙先生云游四方，没想到今日到了湘南界内，小王不知，倒是怠慢了孙先生了。”
　　孙杜之道：“王爷过谦了。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如何当得起。”
　　王爷道：“孙先生虽不为官，又岂是凡俗之人可比，小王无论如何不敢缺了礼数。”
　　孙杜之淡淡谦让了一句。凤凤已出来了，王爷向孙杜之道：“这便是……”
　　话还未完，忽然凤凤朝孙杜之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身后那书童，叫道：“娘！”
　　王爷吃了一惊，站起来望向那书童，道：“你……”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王爷惊道：“阿致！你怎么……”
　　风致垂下头，没说什么。凤凤抱着她，一张口眼泪就掉了下来，边哭边说：“娘你怎么可以不要凤凤？如果不是孙先生，凤凤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娘了？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凤凤一哭，风致哪里还忍得住，一句话未说就已经泪流满面。
　　“这……”王爷望向孙杜之。
　　“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闻声连忙回头，道：“娘……”
　　“见过王太妃娘娘。”孙杜之作了一礼。
　　老王妃望向孙杜之，道：“孙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孙杜之还未答言，却是风致向她行了一礼，低声道：“见过王妃娘娘。”
　　老王妃疑惑地道：“这是……”她细细地看了风致一阵，半晌才迟疑地道：“你是阿致？”
　　风致低声道：“是。”
　　老王妃皱眉道：“怎么这孩子……”她转身向一旁的王爷道：“孩子不是翠霄生的么？怎么阿致也跟这件事有关？”说着她转而向风致道：“阿致，你七年前突然不告而别，难道也是为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致没有说话，凤凤依偎着风致，望着眼前这几人，眼睛里也尽是疑惑。只有孙杜之微微含笑，道：“王爷，事到如今，王爷也不妨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吧。”
　　王爷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又迟疑道：“孩子……”
　　孙杜之望向凤凤，道：“孩子也该知道这件事了。”
　　凤凤点了点头。
　　王爷望着凤凤，又叹了一声，低声问风致道：“孩子在王府这几天，一句话也不肯说，连名字也不肯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风致默然一时后，方说道：“孩子的名字，叫凤孤。”
　　“凤孤……”王爷喃喃地道：“这名字，是翠霄取的么？她怨我，我知道……当时若不是我太软弱，孩子又怎会做了七年的孤子……”
　　他眼泪缓缓落下，喃喃道：“翠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