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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三顾茅庐 ...


  •   第二天功课完后,孙杜之带着凤凤如约去吃拜师酒。自第一次做客砸了风致家唯一能用的待客茶杯后,孙杜之就习惯了自带茶杯。进门洗好杯子沏好茶坐好喝了两口后,孙杜之终于忍不住向厨房里忙碌的风致瞄了一眼。
      今日风致大为奇怪,自他进门到现在,既没指派他去浇花也没扔把扫帚给他,甚至连语气也淡然客气得跟第一次来做客似的,饶是他淡定到了现在,心里也不禁发空。
      凤凤在厨房里帮着娘亲打下手,从进家门到现在凤凤也早发觉了不对劲,看娘一脸平静却有着莫名威严的表情,也不敢多问惹娘生气。静悄悄地做完端饭上桌,三人坐定,风致平静地说:“凤凤,给先生敬茶。”
      凤凤有些疑惑地看了娘亲一眼,又不是拜师又不是出师,敬的什么茶?风致神态不动,也没再说一遍,凤凤迟疑了一下,还是恭恭敬敬地给孙杜之敬了茶,口里说道:“学生凤孤给先生敬茶。”
      孙杜之点头接过,喝了一口放下。风致道:“先生两月来辛苦教导小儿,妾身感激不尽。近日妾身身体微恙,意欲留下小儿在身边,也可略减辛劳。”
      她自身后取出一个小小布包来放到孙杜之面前,“这是此月束脩,以及妾身些微谢意,此后便不劳烦先生了。”
      此话一出,凤凤吃了一惊,望了一眼娘亲又连忙望向孙杜之,却见孙杜之表情关切地问道:“风娘子身体不适?不知是何症状?不才略通医道,这便为娘子探探脉象,有病可是万万拖不得,还是早早诊治的好。”
      风致不由又是一阵气闷。他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看这人一脸认真严肃的关切表情,风致实在是不知他是真不晓还是装不知。若说她这辈子见识的世面也不算小了,偏偏遇到这个迂腐书生之后,常常被他不知真傻还是假装气得风度不保。
      “多谢先生好意,不必了。”风致目不斜视不看他,尽量语气平静地道:“妾身不过是近日有些劳倦,休息几日便可。”
      孙杜之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风娘子便多休养些时候吧,身体之事万万不可大意,倘若积劳成疾,以致重症,那便大大不好了。”他说完把风致方才给他的布袋拿在手中,严肃道:“风娘子此时应多加调养,此物不急于一时,请娘子收回。”说着把布袋递还给了风致。
      风致见他递回来,伸手隔着布袋拦住他,微微皱眉道:“妾身并无大碍,先生收下吧。”
      孙杜之亦皱眉,“风娘子莫非以为不才乃是如此逐利之人么?诲人不倦,乃圣人之训也,令公子天性聪慧,便是没有供给之费,不才亦当尽心教导,方不负先圣教晦。何况圣人亦有云:仁者,爱人也。风娘子如今抱恙,不才未能相助已是心怀不安,如何能收娘子的礼?”他越说越是义正辞严,说到此处他干脆站了起来,放下布袋袖子一挥,“今后令公子便交与不才,风娘子亦不必再费供给,不才定然不负娘子厚望,亦对得起所读二十年圣人之书!”
      风致几次张口欲说话都被孙杜之抢了去,好不容易他自己歇了口气,正要开口,孙杜之手一摆,很是慷慨激昂,“风娘子不必再说了!此乃不才后学当为之事,娘子不必过意不去,不才此意已决,明日午后便来,如此令公子既可全孝道,亦不误读书,实是一桩美事。”
      这一番慷慨陈辞下来,凤凤已经看得微微张大了嘴,有些呆住了。他素来看习惯了孙杜之装呆,倒还真没想到他有这么伶牙俐齿意气高昂的时候。呆了一会儿凤凤悄悄瞄了一眼风致,风致却是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风致要辞了孙杜之,凤凤也是吃了一惊,个中原因他一时也想不明白。身体抱恙自然是搪塞之词,使费不足应该也不是,唯一的理由大概就是风致对孙杜之人品有微词。关于这一点凤凤也颇有疑惑:娘亲曾问过他对先生的意见,他明明是赞扬的,按常理来讲娘应当不会不理他的想法就做主张的。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凤凤皱眉托腮边想边在娘亲与先生之间瞄来瞄去,孙杜之陈词完毕后仍没忘记自己是来吃饭的,此时正在不亦乐乎地吃豆腐,风致似乎还没缓过神来,表情很是僵硬。此时忽然院外有人喊了一声:“请问孙先生在这里吗?”
      孙杜之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了外面一眼,凤凤也颇感兴趣地朝外望去,心想先生这两天总有人找,这回寺里找不着居然还找到我们家来了,还真是有意思。
      一大一小都伸着脖子往外看的时候,风致已起身出去了。出了房门一眼望见院门外站着的一个中年人,风致怔了一怔,竟是新县太爷的管家找上门来了。
      那人见了她向她见了个礼,说道:“风娘子好。”
      风致亦回礼,疑惑地道:“冯管家来找孙先生?”
      “正是。”冯管家含笑道:“听说孙先生正在风娘子家做馆,小人要先向风娘子告罪了,孙先生小人要请走了,不过我家太爷已有话,择日便为令公子再寻一个先生,供给一应好说。”
      “王大人要请他?”风致皱眉,正色道:“不知王大人请孙先生所为何事?”
      冯管家道:“这个小人便不知道了,太爷只说务必将孙先生请入县衙,小人不过奉命办事而已。”说罢他道:“小人告罪了。”说着推开了院门,带着四个家丁进院直奔房门而去。
      风致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跟在后面进了屋。
      “孙先生呢?”冯管家进了门不禁一愣。小小房间内凤凤坐在桌前拿着筷子,睁大眼睛看着这帮看了好几次已经有些眼熟的人。房间逼仄一目了然,一干人四下望了几遍,仍是不见孙杜之的影子。最后冯管家的目光只能落在凤凤身上,“小公子,你家先生呢?”
      “先生啊,”凤凤眨眨眼睛,说:“先生说今日居室不宜,所以他要在外面呆一天,就走啦。”
      冯管家一听有些着急了,“那他说去哪里了吗?”
      “没有啊,”凤凤作回想状,说:“他说随心情走走,也可能就在镇里,也可能去山上,也可能去县城,说不定啊。”
      冯管家有些傻眼。一帮人不死心地四处翻找了七八次,最终只能垂头丧气地无功而返。送走几人,关了院门房门,风致脸色微寒地问凤凤,“他是怎么走的?”
      凤凤看着风致从未有过的脸色愣了一愣,方才说道:“厨房。”
      风致不语,脸色不定不知在想什么,凤凤看了她半晌,轻声说:“娘,怎么了?”
      风致抬起头看着凤凤,微微摇了摇头,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然后她似是有些疲惫地柔声道:“没事,吃饭吧。”
      凤凤疑惑地望着她,想要问什么,却终究没有问。
      娘应该不想说吧。凤凤想,然后乖巧地把碗捧到风致面前,“娘也吃。”

      第二天孙杜之果然来风致家继续凤凤的功课,风致一反常态地分外沉默,连客气言词都省了,几乎一言不发,连续三天皆是如此。
      冯管家一干人依然孜孜不倦地四处围追堵截孙杜之,只可惜被装乖装傻装高深的无良先生折磨得被骗被耍被折腾,几天下来苦不堪言。然而第四天开始,冯管家与那几个家丁手下却消失不见了。镇上有人看见他们一早离了小桃镇,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这几日风致照常上街卖豆腐,虽仍旧是笑脸待人,众位熟悉她的街坊邻居也都觉出她似乎心情不怎么好,于是大家默契一致假装不知道,连平日嘴快爱说两句笑话的也出人意料地闭了嘴没拿她开玩笑,只有张婆没什么知觉,见面就问她介绍的先生怎么样,再不就是唠叨着给她做媒。
      这日张婆照例把做媒的话絮絮叨叨又说了一遍,正说着,突然有人插了一嘴,极端惊愕地说了一句:“原来你还没成亲啊?”
      张婆接口道:“可不是么,一个年轻小寡妇带个孩子,趁着现在年轻还不早嫁了……”
      风致却没听到这句话,抬头一眼望见插话的人,实在是意外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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