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金发客人》焚稿八

4、淦

　　我端着花茶下来时，酷拉皮卡已经在看第二面隔板了。
　　他依然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难道不应该是波澜起伏？
　　真想见到他失控的样子……。我承认，这有些恶趣味了。
　　我将茶杯递到酷拉皮卡手里。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一页塑封的残破乐谱，呼吸轻不可闻。
　　“你家小姐对这种东西也感兴趣吗？”我问。
　　酷拉皮卡收回目光，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他抿一口茶，嘴唇上终于显露出一点如樱花绽放般淡淡的血色。
　　实在是个很漂亮的人。我再一次想到。
　　“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嗯？”我看向那张泛黄破损的纸页，上面并没有署名。“应该是某位作曲家的手稿吧。”
　　酷拉皮卡的脸僵硬了一瞬，接着便恢复了正常。
　　“我正巧也需要这份手稿。”他尽量压抑着语气说，“请您开个价吧。”
　　“不用了，你想要的都带走就好。我不方便扔，放在这里也是积灰。”我耸耸肩。
　　我几乎从酷拉皮卡的眼里读出了直白的语句，但他最终垂眼，没有开口。我微笑道：“花茶味道怎么样？是我自己配的哦。”
　　“味道很好。”他说。
　　我看着他的双眼，那里面掩藏着我感兴趣的情绪。
　　在酷拉皮卡将乐谱小心翼翼地装进公文包里之后，没过多久，就达成了他这次前来的目的。
　　实际上，当最后一面展架翻出来时，我们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它身上。即使我从未将实物与名字对上号，我也在那一刻瞬间有了确凿的预感——就是它。
　　在杂乱无序的各色宝物中，它仍然有着一眼就被人看见的、不可名状的巨大吸引力。
　　那是两颗密封浸泡在不知名液体中的球体，大概是某种生物的眼睛。
　　惨白色的浑圆上条条血丝勃发贲张，毫不掩饰地叫嚣着撕裂的欲望。细细的血线狰狞蔓延，连接着紧缩的瞳孔。那深不见底的幽暗黑洞中似乎有血珠爬行，即将滴落，如溅入油堆的火星一般，激起虹膜的一片大火燎原。
　　虹膜的颜色是将要燃尽灵魂的赤红，邪恶却又美艳至极。分明是个死物，长久注视却能感到其中蕴含的鬼魅般熊熊燃烧的生命之火。
　　这就是火红眼？
　　这就是火红眼。
　　我看向酷拉皮卡。
　　他情不自禁地摘下白手套，连同后天训练而成的贵族气派一起。他伸出双手握住了瓶体，将它从木架上拿下来。他的掌根与指肚都与钢化玻璃牢牢贴合，仿佛手中的是世上最易碎的珍宝，又仿佛是正捧着普罗米修斯被鹰隼啄食而希望不灭的心脏。
　　他仰起的脸上露出肃穆的忧伤。这一刻他近乎失态。
　　但只一瞬间，一切又恢复了平淡。
　　“是它吗？”我问。
　　“没错，是真品。”酷拉皮卡回答。他将火红眼装进黑色的盒子，看尺寸是预先准备好的。
　　“唔。那就好。”
　　我们走回客厅，太阳刚刚落下，瑰丽的晚霞把天空妆点得美如幻境。我靠着门口的墙，看他一步步远离。
　　金发的客人在残阳中来，又在霞光中离开。
　　风吹过，窗外落叶纷飞，温柔喑哑的黄棕小扇回旋不息。
　　枯叶很美吧。可是脆弱不堪，北风一吹便凋零了。

　　送走酷拉皮卡后，我躺在沙发上，拨通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响了两声后很快被接起，背景安静。
　　“今天窟卢塔族的男孩来了，带走了火红眼和恶魔乐章。”我漫不经心地绕着电话线。
　　“嗯，和我想的一样。”
　　“他很像你。”
　　“哦……”电话那头传来书本合上的沉闷声响，他声音里带着哂意。“也许吧。”
　　“你还真敢让他直接来找我。万一我被杀了怎么办？”
　　“那我会很苦恼的。你的瞬间移动可是个很便利的能力呢。”
　　我的情人含笑回答，声音真诚而优雅。
　　我也微笑起来。

　　“你可真是个混账啊，库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