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金发客人》焚稿八

2、文

　　我抬眼看着他。
　　那张仍属于少年的漂亮的脸上嘴角微抿，表情冷淡。似乎笃定。
　　他白衬衫的领口皱了，隐隐昭示主人的长途跋涉。
　　我有点心软——还是个小孩子呢。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花儿一样，怎么会干这么肮脏的活计？
　　残阳透过落地窗，照在沙发后悬挂的巨幅画作上，也照在他半边脸上。
　　层层叠叠涂抹的油彩块块分明却又彼此融合着渐变，由丹砂到水葱。
　　他金色头发与苍白面孔也在我的视线取景框内，与浓墨重彩的背景对比鲜明。脆弱而璀璨。
　　我不懂艺术。
　　懂艺术的是我的情人，他一手操纵这里的布局，如同装裱字画。
　　我只觉得眼前这画面很美。美得刺目。
　　“火红眼？”
　　我拢了拢鬓边垂下的长发，“听起来像是宝石的名字——我并没有这种昂贵的饰品。”
　　他身体前倾的动作咄咄逼人得近乎文雅，似乎训练有素。
　　我想这应该是某种谈判技巧。但此时他的坐姿让我想起另一个人。
　　“您曾经通过黑市购买了一副火红眼。”他说，“在1996年3月。买家的地址就是这里。”
　　“我的确有网购的习惯，从网上买了不少东西。但是，你说的是好几年之前发生的事情了，我也没从黑市购买过东西。”
　　“我们愿意给您当年购买时的价格的双倍，或者是价值更高的收藏品。”他对我的辩白置若罔闻。
　　“我对‘收藏’这种昂贵又危险的爱好不感兴趣……”我无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酷拉皮卡面无表情地坐直身体。他从黑色皮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放到我面前。
　　我皱眉细看。
　　一份邮寄单。很少见的手写表格，明显是通过非正规途径寄出的。而上面的收件人姓名、地址、联系方式赫然是我，一点也没错。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我无辜而迷惑。
　　“你说的这个……火红眼，当时的黑市价格是多少？”我试探着问。
　　他说了一个数字。我几欲窒息。
　　“我只是个给残疾孩子补习的老师，收入微薄……我自己也有残疾，你应该能查到。听力方面的。”
　　我摇头，自己都觉得语言苍白无力。
　　“96年，我才刚刚在这里定居，开始工作。最开始的一年几乎是入不敷出。你应该也查过了我的身份背景，这么昂贵的宝物，我是绝对支付不起的。”
　　酷拉皮卡收起单据，黑眼睛毫无波澜地直视我。
　　我感觉他的眼睛不该是这样沉郁的颜色。他该再亮一点，再灿烂一点，闪出应有的年轻的光彩。
　　他说：“但您的情人可以。”
　　“情人？”
　　我没想到他会用这个词。它似乎只适用暧昧关系的定义，在正式场合永远带有贬义。
　　“……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
　　酷拉皮卡的胳膊架在桌面上。交叉的十指遮住了精巧得有几分女气的下颌。他的语气很慢，确保我能完全领会他的意图与情绪。
　　“也许——那是一件他送给你的礼物。小姐。”
　　看着他的眼睛，我屈服了。
　　“好吧，但我不确定。我可以带你去地下室看看。那里堆了一些杂物，可能你要找的东西就混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