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缄救赎》希言莫离

26、上元灯会

　　“东家，您今天心情不错啊。”从楚郴希中午回到鬼市就一直面带笑容。

　　此刻面对六长老的调侃也只是挑眉一问：“怎么说？”

　　“属下听说东家接了天香阁的牌子？”

　　“你这消息当真灵通。”

　　“嘿嘿，东家能留属下在身边，不全是靠着这点能耐了。”

　　九长老一脸懵的看着这二人，什么天香阁的牌子？什么东西？

　　“东家接了紫月公子的牌子？”六长老还没打听太细，故而有此一问。

　　“嗯。”楚郴希低声回应。

　　“那下次再见到紫月公子应该怎么称呼呢？”

　　楚郴希特别想翻个白眼，但还是忍住了：“随便你。”

　　六长老收敛了一些，但九长老不乐意了，小声问六长老：“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天香阁的牌子？”

　　六长老凑到他耳边说：“就是咱们东家和紫月公子在一起了呗。”

　　“什么？”九长老突然拔高的声音，引得楚郴希不适。

　　楚郴希皱了皱眉头开口：“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九长老尴尬道。

　　楚郴希端正了姿态，严肃的看着二人，屋内气氛一时间十分紧张，二人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楚郴希盯了许久才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喜欢紫月，之前那些事情不全是紫月的问题，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忘记之前的事情。日后紫月定会与我同宿一处，我不想见到你们对他有什么不敬。”

　　“是。”二人回答得也极其认真。不管曾经有过多少不满，从这一刻起他们都必须放下了，除非他们想离开鬼市了。

　　“紫月为人和善，性情乖巧，你们不必有压力，他也不会和你们过不去的，这点你们放心。”楚郴希安抚道。

　　“属下明白。”这次只有九长老一人答话，毕竟整个鬼市对紫月下过手的除了楚郴希就是他了。

　　“这些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这两天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楚郴希需要自己缕一缕。

　　他记得紫月曾说过要让这天下易主，易主？如果要易，会是谁为主呢？会是紫月吗？那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楚郴希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无论紫月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的。若紫月要这天下易主，他便帮他易主，若紫月要做这天下之主，他便扶他上|位。

　　其实他很惶恐，他对紫月说的话从不掺假，在他心里紫月就是那纯善的谪仙，不仅因为紫月的美好，还因为他总觉得紫月可能下一刻就会离开。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从何而来。

　　大年初一的夜晚，这对有情人在各自房中，各自迷茫着。外面的雪不大，但始终缠|绵着，未曾停歇。不知这飞雪中夹杂着多少人的欢欣喜悦，亦或是苦痛挣扎。

　　夜色中一行人悄然混入了天牢。

　　罗子玉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柳如歌快速向着柳将军所在牢房走去。

　　“爹，爹······”柳如歌有些哽咽，那牢中之人是他父亲，但却是一身疲态，双眸黯淡。

　　柳威见到柳如歌过来，一时有些激动：“歌儿，你还好吧？宁王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都好。”她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年幼之时她母亲就去世了，当时只有她还小，是柳威辛苦将她拉扯大，她虽性格乖张，但是也十分懂事。如今，她的父亲就要问斩了，这一刻她强忍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歌儿，别哭，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爹再也照顾不了你了，你的脾气也该收一收了。还有，不要怨恨谁，其实这个结局爹早就有准备了。如今，只是放不下你，你性子烈，不要想着给父亲报仇，这些都是罪有应得的。”柳威心疼道。

　　“爹。”柳如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住的唤着。

　　“好孩子，爹就是去找你|娘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去陪陪她的。不过，你爹我如今老了，也不知道你|娘还能不能看得上我。”柳威浴血多年，这难得的片刻温暖也都给了他的夫人。

　　“明明是那个狗皇帝觉得爹功高盖主，爹你叫我怎么能不恨呢？”柳如歌心里十分不平。

　　“够了，歌儿，你记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凭什么？”柳如歌红了眼。

　　“王妃，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守在外面的人见时间差不多了，担心惹事便进来告知柳如歌。

　　“歌儿，走吧，看到你能好好的，为父死也瞑目了。”

　　“爹。”柳如歌心知这是他们父女二人此生的最后一面了，但纵有万般不愿也已成定局。

　　小厮催了三次，柳如歌终于起身走出了牢房，步伐沉重，背影凄凉。大年初一的晚上，街道还是十分热闹的，看着百姓脸上无忧的笑容，柳如歌觉得有些冷。

　　因着过年，鬼市事务不多，楚郴希几乎每天都来找紫月，没事也要坐上一小天，大有一种常驻天香阁的架势。

　　紫月喜静，但不知为何，对于楚郴希的腻歪，他并不觉得烦，甚至还有些雀跃。

　　“紫月，今儿是上元节，晚上有灯会，我们去看看吧。”楚郴希兴奋的提议。

　　紫月顿了顿，有些僵硬的答道：“好。”

　　楚郴希感觉到紫月的异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紫月并未回答，看起来楚郴希十分想去，他也不好扫兴。

　　楚郴希还是觉得哪里不放心，可是紫月不说他也不敢太过强硬，其实认识紫月这么久了，他从来就没猜透过紫月的想法。紫月于他来说，就如同雾霭中的山峰，虚无缥缈，他只敢屏住呼吸，生怕这山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真没事，只是我不太喜欢热闹。”紫月见楚郴希一直不吭声，便知道他又多想了。

　　“紫月，是我考虑不周，要是，要是你”

　　“没事，晚上去吧，我们挑些人少的地方就好。”

　　“好。”

　　灯会就在天香阁不远处，围着宣河，形状各异的灯笼占据了灯会的七七八八，还有一些文人雅客题词对诗，二人路过一个小摊，被摊主叫住了。

　　“二位公子，今夜明灯漫野，我看你们二位气度不凡，但也并非无所求之辈，不如买盏荷花灯许个愿吧。”

　　“紫月，不如我们也去放个灯？”楚郴希还是打算先问问紫月。

　　“好。”紫月倒是没有拒绝。

　　楚郴希买了两盏荷花灯，又去旁边拿了两支笔，沾好墨水递给了紫月。二人写下心愿，又都默契的没有看对方写的内容，放下笔后就在河边放下了荷灯，静静地看着灯飘向远方。

　　“紫月，我的心愿就是和你结同心，共白首。”紫月觉得楚郴希说的并不是心愿，倒像是誓言。

　　“那你写的什么？”楚郴希追问。

　　“心愿说出来，会不灵的。”楚郴希撅了撅嘴，没再说什么，二人沿着河边一直走着。

　　远处荷灯被风刮得转了半圈，侧面只写着两个字‘心安’，不知安的是谁的心。

　　今夜的月亮格外圆，若不是正月里天寒，楚郴希真想拉着紫月在河边赏月。

　　“楚公子，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幼时经历过什么？还有，我娘。”紫月望着月亮，神色温和。

　　“紫月，若是你不想说，不必勉强，真的，不必勉强。”楚郴希看着这样的紫月有种说不出的心慌。

　　“说说吧，可能此生都不会再说与人听了。”紫月面色温暖，但眸中却一直淡淡的。

　　“好，你说，我听着。”楚郴希虽不知紫月这是怎么了，但还是想顺着紫月。

　　紫月依旧注视着月亮，仿佛他只是在说与它听：“我从未见过父亲，从出生便是母亲在照顾我，我们住在舅舅家里。其实我九岁之前和寻常孩童并无二致，甚至还要淘气一些，我烧过教书先生胡子，给舅舅扎过辫子，翻过墙头也钻过狗洞，挨过鞭子，跪过祠堂。”

　　紫月的笑容渐渐僵住，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他们对我很好，但他们都死在了一场屠杀里，只有我被所有人护着，活了下来，那年，我十岁。”紫月双手紧握，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

　　楚郴希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敢让他接着说下去了，便拽着他的胳膊道：“够了，紫月，别说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紫月缓了片刻摇头继续说道：“我母亲很美，不过脾气不太好，但对我一直很温柔，每次舅舅罚我，娘都会来拦着。在最后一刻娘也只是告诉我要好好活着，这十年多，我就靠着复仇这个心愿坚持着，而我又善音律。对了，天香阁应该只提我琴技姣好吧，其实我最擅长的不是琴，而是埙，因为这是娘教我的。”

　　楚郴希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虽然也好奇紫月这十年多是怎么过来的，但他不忍心让紫月去回忆那些不堪的往事了。

　　“好了，紫月，别说了。”楚郴希声音低沉，饱含心疼。

　　“嗯。”这次紫月并未逞强，其实他也不想说下去了，便转移了话题。

　　“我吹埙给你听吧。”紫月从袖中拿出埙，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陶埙。

　　“好。”

　　紫月的埙声的确如同天籁，相较之下，他的琴技的确平常了些。楚郴希静静地听着，这曲子应该是他母亲教的吧，听起来像是吹给孩子听的安神曲。

　　一曲终了，楚郴希轻轻鼓掌：“真好听。”

　　紫月耳尖微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多谢公子。”

　　楚郴希见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可爱，想就这么待下去，但天色又不早了，只好开口：“紫月，我们回去吧。”

　　紫月点了点头，二人同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