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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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璟一从小就被家里安排实行精英教育，虽说学习的兴趣最后都由顾璟一自己决定，但一开始身上还是堆了许多的任务和压力。
但没人问过顾璟一开不开心，或者遇到了什么挫折，需不需要开解和安慰。他好像从小就被要求不能展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顾璟一就像一棵松柏，无视自身所有抽骨剥筋的疼痛，顶天立地地长大了。
但人总不能一直憋着那些疼痛，顾璟一也不能。
刚认识顾璟一的时候，夏余柌也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顾璟一这个人太傲、太强势，他拥有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天赋和能力，他只要站在那里，就会让人觉得安心。
觉得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甚至从来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会生病，会变得虚弱，会需要别人。
而顾璟一又惯会伪装自己，生病了也看不出。
要不是那天，顾璟一一反常态地叫他拿这个拿那个，又问他一些简单得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题怎么做。
夏余柌以为顾璟一犯病了又没事找事做，捏着笔正要和人讲题的时候，顾璟一又没由来地问他：“你能叫我一声吗？”
夏余柌放下笔，完全不理解顾璟一的脑回路，但他还是喊：“顾璟一。”
顾璟一却又是摇头：“不是这个，是……”
顾璟一表现得太过反常，反常得夏余柌难以忽视，他咽下习惯性回怼的话语，突然认真地观察起顾璟一来。
薄薄的眼皮上有一段褶皱，顾璟一今天总是低垂着眼睛，那一段褶皱并不清晰；他的嘴巴很干，起了皮，好像裂了一道小口子，上面有点点血迹……
夏余柌的目光渐渐下移，他惊然地发现，顾璟一居然扣错了衣服的扣子。两个不相匹配的扣子交叉地扣在一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顾璟一这种一向注重自己形象的人，会没有发现吗？
他又抬起头来，视线和顾璟的目光相交。若是往常，夏余柌一定会下意识瞥开了眼，假装那对视只是一个偶然。
可他现在却挪不开眼了。
顾璟一乌沉的眸子里，布满了隐约的红血丝，他的目光也不同往日锐利，反而带着一股无力感。
夏余柌心惊了惊，一个从未想过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顾璟一伸出手去，贴在了他的额前，只是一瞬，他便瞬间缩回了手。
“你生病了。”
“……”顾璟一掀起沉甸甸地眼皮，望着夏余柌，语气执拗，“没有。”
夏余柌沉默地望着顾璟一，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地道：“哥哥，你生病了。”
“……我马上，就吃药。”顾璟一别开了头，抬起手来挡在唇边，又像是没能忍住什么似的，把虎口咬出一个印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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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一声哥哥，好像也没有那么好哄了。
夏余柌望着顾璟一温和的眸子，缓着声音道：“我想让你吃药，吃完药再上床睡一会儿。”
按理来说，顾璟一应当就会答应了。
可是顾璟一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夏余柌缓缓地扣出一个问号。
“为……”夏余柌还没问出为什么，便看见顾璟一难得的撇了一下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夏余柌：“……”
懂了，嫌少了。
夏余柌认命了，他现在深刻地反思自己，不该在那一次生病的时候，折腾顾璟一。一报还一报，欠下的他都得还。
“哥哥。”夏余柌垂着眼，声音里带着一点轻哄的意味，“吃药好不好？”
顾璟一耷拉下去的嘴角往上扬起两个像素点，他哑着声音，还带着一丁点不是很乐意，但因为是夏余柌让他吃药，所以勉强一下的感觉。
“……好。”
夏余柌松一口气，他拉着顾璟一站起来，等顾璟一另一只手扶着墙站稳了，他正要松开手的时候，顾璟一却一把死死地攥紧了他的手腕。
捏得他手腕生疼，完全不像一个生了病的人该有的力气。
“顾璟一？”夏余柌眼底闪过一瞬的慌乱，毕竟生病时候的顾璟一，除了看起来生病了，还可能犯病。
“你不牵着我吗？”顾璟一道。
顾璟一的眸子里带着一股病气，偶尔茫然失焦，偶尔又隐约浮现出怕被扔下的可怜感，可在不经意间又带着一股难以忽略的，猛兽猎捕食物的压迫感。
夏余柌想了又想，也没分辨出，顾璟一有没有在演他。
但他总不能和一个生了病的人计较什么，于是他反握住顾璟一的手掌，拉着他往沙发上走去。
“顾璟一，你最好没有骗我。”
夏余柌淡淡地道了一句，他背对着顾璟一，没能看见顾璟一的眸子动了动，又沉默着垂下了视线。
倒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句话触动到了顾璟一，接下来吃饭吃药的过程都很轻松愉快。顾璟一没什么胃口，也一点一点地将粥喝完了，其他的随便吃了一两口，就放下了。
吃完饭简单地消化了一段时间，夏余柌端来变得温凉的水，连同药一起放在顾璟一的面前。
他蹲在顾璟一的身前，尽量无视顾璟一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又抬手探了探顾璟一的额头。还是很烫，药里面没有装体温计，他想一会儿还得去前台问问有没有。
夏余柌将退烧药掰出来，放在手心里，朝着顾璟一递去。
称呼在嗓子眼里犹豫了一下，夏余柌尽量冷静平和地喊出来：“哥哥，吃药。”
顾璟一望着他，犹如实质的目光仿佛要将夏余柌看穿了，他没应声，只是抬手拿起药来，正要放到嘴里的时候，因为虚弱轻颤的手一瞬脱了力，药也落下来。
没掉到地上，只是落在了顾璟一的衣服上。
顾璟一没当回事，他神情自若地捡起那两颗退烧药，但刚拿起没多久，两颗药又掉了下去。反反复复几次，夏余柌终于受不了了。
他从顾璟一手中夺过那两颗胶囊，带着命令的口吻：“张嘴。”
顾璟一神情顿了一下，撇了撇嘴，似乎有什么不满，但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乖乖地张嘴。
夏余柌捏着两颗胶囊，支棱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一颗胶囊，正要将第二颗也放进去的时候，顾璟一突然将唇合上了半分，那胶囊就在嘴边，没能塞进去。
滚烫的手掌也在这个时候，遽然袭击了夏余柌的手臂，本来已经没怎么提防顾璟一犯病的夏余柌，吓了一跳，手里捏着的药差一点松手掉下去。
顾璟一微微垂首，轻轻含住了那颗要掉下去的药。
他轻咬着那颗药，手却死死地锢着夏余柌的手腕，含糊不清地道：“要掉了。”
顾璟一掀起薄薄的眼皮，乌沉的眸子由下往上定定地注视着夏余柌。
“……没掉，你已经咬住了。”夏余柌突然心生退意，想要挣脱顾璟一的滚烫厚实的手掌，他想逃离顾璟一的周围。
顾璟一看起来又要犯病了。
“但是你松手，它就会掉了。”顾璟一认真地解释道，将夏余柌的手臂攥得更紧了些。
夏余柌身子微微朝后倾斜着，他不敢去和顾璟一的目光对视，咬着牙道：“不会！”
顾璟一不说话，只是攥着夏余柌的手腕，朝自己身上拽来，还握在夏余柌手中的药，就这样慢慢地塞进了顾璟一的嘴里。
夏余柌极力朝后拽着手，也没能阻止住，自己的手指指腹轻触到顾璟一干涸起皮的唇上。
只是剐蹭了一瞬，那奇怪的硌人的感觉，还没来得及从指腹蔓延到掌心，顾璟一就已经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
他像是魇足了，拿起桌上的水，仰头喝了一口水，将药吞了进去。
夏余柌摔坐在地上，怔愣地望着顾璟一，片刻他收回了目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拿过药的手微微颤抖着，夏余柌相当讨厌这种不受他掌控的感觉，包括此时此刻跟顾璟一一样犯了病、平静不下来的心跳一样。
他闷着情绪，一点薄怒的眸子瞪了顾璟一一眼，转身就走。
“你不留下了陪我了吗？”顾璟一语气平静，可也不难听出其中一点可怜的意味。
夏余柌站在门口，正要将门拉开。闻言又顿住，不知所措。
他在心中默念无数遍——顾璟一在骗你、顾璟一在骗你、顾璟一就是在骗你！
可那双要朝外迈出的腿，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顾璟一。顾璟一。
顾璟一讨厌生病。他见过的，那天下着细密的小雨，顾璟一发着烧，烧还没有退，可还是被叫回去上课。
因为他刻意拖了时间，想要在顾爷爷家赖着不走，所以顾叔叔找人来叫他的时候，说为了给他一点惩罚以示警戒，让他自己走着回去。
从顾爷爷家回到顾从业的家并不远，但也要走十来分钟。
顾璟一本就生着病，可他还是将委屈吞进肚子里，闷声不吭，又像是泄愤一样，没有打伞，淋着雨就往回走。
夏余柌追上去想要给他打伞，顾璟一拒绝了。还没长开的少年，肩膀并不宽厚，也还没学会完美地掩藏自己的情绪，他眼眶通红着，死死地攥着夏余柌的手腕。
“晚上，你给我留个门。”顾璟一声音里带着委屈，仿佛再多说几秒就要哭出来了，可他忍住了，他闭口不言之后还没说完的话。
可他松开夏余柌的手，要走的时候，又怕夏余柌没明白，梗着声音头也不回地补充道：“药在你这里！”
夏余柌听明白了。
不善言辞的臭屁少爷，生病的时候也想有人陪着。
……
夏余柌推开了酒店的房间门。顾璟一听见门开的声音，默默地回过了头，等着关门声响起，接受夏余柌不会留下的事实。
砰。
关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璟一坐在沙发上，整个身子颓废地缩在了一起，他闭上眼，仰头朝后倒去。
可脚步声却又在他耳畔响起。
顾璟一迟疑地睁开眼，看见夏余柌站在他面前。
“滚床上去睡觉。”夏余柌冷着声音，毫不留情地道。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骗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