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叫我了》九未

19、拉伸

　　夏余柌用手指磨开糖果的包装纸，塞到嘴里，含住。

　　他见顾璟一还站在他旁边，眼神顿了顿，想了一下，慢吞吞地道：“啊……被毒死了。”

　　“……”顾璟一别开眼，手臂抬起，微微抵在唇边，极力压了压嘴角。

　　他又转过头来，眉尾向上扬着，唇抿成一条直线，并不是什么好脸色。

　　“幼稚。”顾璟一抬手按在夏余柌的头上，隔着柔软的毛巾揉了揉夏余柌的头，“歇完了赶紧过来。”

　　夏余柌咬着糖果，换了一边含着，他对顾璟一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顾璟一。

　　分不出谁更幼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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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众人累得歪七扭八地躺在软垫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呼吸声一个比一个急促。

　　顾璟一却没有，他绕着场地走了几圈，缓缓地停了下来，在一旁拉伸。

　　冉音和另外一个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目光扫过场地，冉音先和夏余柌点头示意了一下，径直走到了顾璟一的旁边。

　　“顾总，辰耀那边已经知道您提前开始进组前培训，他们打算让覃导回来，重新组织进组前的培训，并提前公布演员的名单。”冉音言简意赅地道，“但是覃导那边似乎还没回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顾璟一拉伸着身体，瞥了一眼察觉到什么，朝这边走来的夏余柌，语速飞快地道：“覃风见的意思不用管，他暂时不会掺和进来。”

　　“所以，你得做好另外的准备，夏余柌的试镜找覃风见要一份，必要的时候放出来。”

　　夏余柌已经走了过来，他眼里有疑惑，但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

　　“通告准备好了吗？”顾璟一问冉音，“还有今天的训练视频，夏余柌的单独剪一段出来，今晚上就要。”

　　“都准备好了。视频正在催人，今晚能完成。”

　　顾璟一点点头。

　　冉音简单汇报了一下目前的准备工作，对着夏余柌点点头，就离开了。

　　顾璟一还在拉伸，似乎没有开口解释什么的打算。

　　“我可以问吗？”夏余柌问，但又自己回答了，“我是当事人，我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璟一看他一眼，拉伸完了停下动作：“你拉伸完了？”

　　话题转变得太快，夏余柌愣了一下，微微皱了一下眉，语气带上了一点急促：“还没，但是我想你应该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顾璟一目光朝另一边偏了偏，隔了一会儿，他的视线又飘回来，在夏余柌的身上落定。

　　他看着夏余柌的眼睛，简单地说：“有人想抢角色而已。”

　　耳边似乎空了半晌，隔了好一会，夏余柌才听见丁独南，和别的人喊他说再见的声音。

　　训练已经结束了。场地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一个两个远去的背影，姿势扭曲，奇形怪状的走姿像是刚刚突变的丧尸。

　　其中还夹杂着一两声哀嚎，更像是丧尸了。

　　“明天见了……小夏哥。”丁独南一副被夺了魂的模样，吐舌翻白眼，被助理搀扶着走过去，“希望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明天见。”等到丁独南已经被拖着走远了，夏余柌才缓缓地开口。

　　场地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最后一人出去的时候，习惯性地摸到了开关，将灯给关了。

　　场地一下暗了下来，眼前变成了灰度，蒙着一层噪点的滤镜，眼前的人也看不清了神色。

　　夏余柌一向聪明，他闻言，稍微想想就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一反常态，在这个时候要求了进组前的培训。”夏余柌缓缓地道，脑海里仍然不断地想，不断地想他漏掉的一些细节。

　　后来冉音有跟他说过，覃风见爱卖关子，在当时试镜的时候，他应该就是过了的。但他接到试镜通过的通知已经过了快一周了。通知来得这样晚，也是因为已经发生了变故。

　　顾璟一用的是抢，说明对方是投资方想要插进来的人。

　　毖泉这个角色，覃风见采取的海选。他是海选出来的人，通知通告一切都有记录，临时换人，虽然不妥，但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演员，换了也没什么所谓。

　　但是这样，覃风见同意换人便是了，根本不需要晚好几天再来告诉他试镜通过的通知。

　　所以还有什么……

　　夏余柌抬起头来，他的视线穿过昏暗的光线，从顾璟一的下颌描摹到顾璟一的眼睛上。他并不能将顾璟一眸中的神色看得有多清晰。

　　可仍旧能感受到那犹如实质的目光，沉重又平稳地落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不让？我没有这个角色，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夏余柌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涩哑，他意识到，顾璟一在这其中，做了些什么事。

　　但他不太明白。

　　夏余柌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爷爷从前是话剧演员，他在演戏上的一切都是跟着爷爷学的。他看过许多的话本，为里面的人物写过大大小小的人物小传，那是一段求知若渴的时光，他极力地去揣摩话本里那些角色的情绪，将自己是五感投入其中。

　　时而癫狂、时而泪流满面、又时而欢笑不止。无数的人物仿佛借由夏余柌的身体，活了过来。夏余柌唯独不是夏余柌本身。

　　爷爷说他共情能力很强，可又总会叹息一声，有一段时间，爷爷将所有的话本都藏了起来，让夏余柌近段时间都不要去想话本里的人物，也不要写小传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直到《海浪》拍完，他才明白爷爷的叹息是为什么。他在《海浪》拍完的那段时间里，逐渐分不清顾璟一和《海浪》里哥哥。

　　他分不清，顾璟一偶尔的行为究竟是顾璟一这个人发出的，还是顾璟一扮演的人物应该发出的。究竟是他恍惚了，还是顾璟一没有出戏。

　　慢慢的，他察觉到似乎对现实里的人，他有些难以分辨每个人靠近他的意图，往往在受到了伤害，才猛然惊觉。

　　现在也是，他不明白顾璟一这样做的缘由，也不明白顾璟一是怀揣着什么样的想法，要这样帮他？他能将剧本里的人物分析得有条有理，可他看不明白顾璟一。

　　顾璟一究竟是站在什么样的位置，这样大费周章地帮他。是曾经的玩伴？还是……意义不明的哥哥。

　　夏余柌眼神复杂地望着顾璟一，唇抿得紧紧的，脸也绷着。

　　覃风见是一个看重演员演技的一个人，不然他也不会海选。夏余柌脑海里恍然想起前年还是什么时候，覃风见为了保下自己想要的演员，不惜和投资方闹崩，最后倾家荡产地拍完了那部戏。

　　“……”夏余柌的手臂不知何时，无意识地抬了起来。

　　经过一整天训练，早已无力的手，霜打一般，恹恹地垂落着，骨节分明的手轻晃着抵到了下颌附近。

　　也许，对方有他缺失的一些形态气质。所以导演犹豫了，但因为顾璟一的帮忙……所以试镜通过的通知还是……

　　夏余柌的手快要碰到脸颊了，就在他无意识般，又要扯下去的瞬间，顾璟一突然桎梏住了他的肩膀，压着他的手往软垫上一摔。

　　顾璟一欺身下来，一手捏住夏余柌的后颈，手肘抵在他的后背上，让夏余柌趴在软垫上，挣扎不得。

　　“夏余柌。”顾璟一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气，如果此时的灯是亮着的，就能轻而易举地看到他眼里狠劣的怒气，“我警告你，别tm让我再看见你这动作。”

　　“把你这该死的坏习惯给我改了，听到没有！”

　　“唔嗯！”夏余柌被压在软垫上，脸颊蹭着粗糙的软垫，剐蹭得生疼，他忍不住皱了眉眼，“……松手！”

　　顾璟一并不听他的，他死死地钳制住夏余柌，捏着他后脖颈的手微微动了动，无名指的指腹摁在了夏余柌的喉结上。

　　“……”喉结被摁住，不适感传来，夏余柌挣了挣，没挣开，反而磨得更加不舒服，他闷咳几声，断断续续几声模糊得听不见的呜咽。

　　顾璟一另一只手浅握成拳，他掰了一下夏余柌的小腿，用手指关节的位置摁压在夏余柌的小腿上，时轻时重的揉着。

　　“帮你放松一下肌肉。”顾璟一语气里的怒气没来得及收回，说出来的话仍然凶巴巴的。

　　夏余柌偏了偏头，将头埋进软垫里，并不说话。

　　“我不知道你怎么养成的这个坏习惯。”顾璟一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语气才缓和了不少，“但依稀猜到一点你在想什么。”

　　“……”夏余柌还是不说话，顾璟一手下没个轻重，偶尔揉得重了，夏余柌也只是手指动了动，咬了咬牙，又闷下去。

　　“我确实为了这个角色不被抢走，做了些什么。”顾璟一缓缓地道，“但我没有和覃风见求情，也没有让他一定要给你试镜通过的通知，是他自己要给你的。”

　　夏余柌眼眸微动，一直握紧的手突然松开了。

　　“当然他也没安什么好心。”顾璟一冷笑一声，“作壁上观，想看我们折腾罢了。”

　　顾璟一断断续续的说着，说到对方打算踩着夏余柌上位的时候，手上力度一个没把握准，揉的力度狠了许多。夏余柌只感觉，好像要把他小腿给划开，一股热气从顾璟一揉过的位置腾起来。

　　“……咳。”夏余柌的脖颈也被捏住，他想要说什么，却又因为开口时喉结被蹭着，闷咳了一声，才哑着声音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