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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府前 ...

  •   已近午时,室外日头正烈,斑驳的金光挥洒在庭院,随着风动,稀稀疏疏地点在青石板上。
      四周寂静无声,连虫鸣都显得十分刺耳。

      茶室里头已经备上了午膳,正一道一道地往室内送。

      自两人先前一番言谈之后,顾铭在桌边正襟危坐,一副要留在此处用膳的样子。而叶霂在他身后,侍立一旁,等来往的婢女进进出出,打破两人沉默之后,才觉着身上松快些。

      却有一个女侍,目光在她身上打量若干遍后,居然对着她道:“姑娘不坐下吗?要用午膳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叶霂欲言又止,不知如何作答。

      那女侍的话也传到顾铭耳中,他坐着侧过身,朝她看去。

      一张脸因女侍突然的话,以及他投过去的目光,双颊飞红,双唇开了又关,结结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样子实在惹人怜惜,顾铭手指轻叩桌面,庆幸自己还是将她留在了身边,虽然手段令人发指了些。

      转眼见桌面已经布满菜碟,顾铭便对着众人道:“都下去吧。”

      说完后,那女侍脸上一惊,意识到已经失言,赶紧退了出去,不久房内也只剩了他两人。

      顾铭看桌边放的一壶清酒,眉峰一挑便冲着她道:“过来倒酒。”

      听到他的声音,叶霂才从窘迫中回神,反应过来后回道,“是,大人。”

      她轻步行至顾铭身旁,有样学样地照着那些婢女福了一礼,握着酒壶在顾铭的目光之下把酒倒入酒杯之中,再转了酒杯递给他。

      顾铭接过酒杯一饮而下,趁着抬头间隙,瞥过叶霂通红的脸颊和哀戚的神情,心跳停了一拍。如今是她为了叶侯求他,他也对她作出许诺,现下怎么又作出这般委屈样子。

      他心头顿时不快,便无心用膳,又想着也是时候该回一趟太尉府应个卯,就冲着房外吩咐了一句“备马”后便起身要走。

      叶霂见状,识趣地退到一边,跟在他后头送他出去。

      却在房门口,遇见迎面而来的信王。

      本来信王是见这边已经传菜,有了动静,才敢挥着扇子过来,可一进门,却正遇见两人要出去,而跟在顾铭身后的叶霂,眼下通红通红的,定是已经哭过,他心里不经叹一声,又错过一场郎情妾意的好戏。

      “顾卿这是完事了?”信王用扇子指着叶霂问道,顾铭却不语。

      他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悠了半天,还是不得其解。

      顾铭知道信王是虽然一脸不解,但定然是在看戏的模样,便眉间青黑,神情冷淡,“午时已过,顾某去太尉府应个卯,这里就先拜托信王了。”

      要照顾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还不容易,信王嘴角一勾,摇着扇子乐道:“来者皆是客,还用顾卿言语吗?”

      “那在下先行告退。”顾铭回道,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而他说完,信王便笑眯了眼睛看着叶霂,正要说些什么,顾铭却突然提高声音道,“王爷也一同走吧。”

      闻言,信王有些埋怨地冲顾铭看去,他又没想撬墙跟,居然这么防着他,但不久便笑着转身走了,“既然惹人恼了,本王也赶紧寻个美人去。”

      看着两人一同离去的身影,叶霂终于松了一口气,可这一声哀叹似有若无地,还是传到了顾铭耳中,使他眉心紧皱。

      -

      午膳后,顾铭离开茶室,去了太尉府。

      几个婢女收拾残桌时纷纷打量她,恐怕是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明明午膳时也和她们一样伺候人的,怎么又突然变成了主子。

      不久,整个室内就只一个呆站着的叶霂,双目无神,看不出悲喜。

      叶霂想唤一声连翘,可四周静谧,偶尔传来簌簌落叶声,提醒着她正身在一处无依之地,并不知从那儿去喊人,那要从喉咙中发出的声音也就慢慢地咽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翘才从外边小跑着赶来,手中端了清淡的肉粥。见桌上的药汤纹丝未动,又见叶霂木讷的样子,就知定是方才的不愉快造成。

      可是,在暴雨中顾铭担惊受怕地抱起叶霂的模样,不就是将她放在心尖上,怎又变成这样。

      “小姐?小姐赶紧用午膳吧。”

      方才是主子的用膳时辰,现下才到她呢。
      叶霂抬手搭上腹部,一阵隐隐的抽痛传来,便跟着连翘坐到桌后,随口吃了两勺,再也没有胃口。

      连翘又劝了几句,见叶霂神情恹恹,吃不下去,就只好作罢,转身拿了药汤去炉子上热一热。

      叶霂见连翘来去自如一点儿也不含糊,想必是顾铭没有为难。但思及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就这样住在一个外男府中,也不知道外人都议论成什么样了。

      “我来这儿两日,府上的人有没有闲话。”

      连翘坐在阶下扇着炉子,听得叶霂一问,也知她担忧之处。

      “小姐多虑了,这不是大人府上,是外头的茶室。”

      “茶室?”怪不得尽闻到一阵阵的茶香,就没有断过。

      “昨日,奴见大人赶来,本以为大人会将小姐送入宅中,谁知,竟掉转头,在巷子间绕了七八个弯,来了这间茶室。奴是没有见过还有藏得这样深的茶室。”

      连翘说着,就想起昨日跟在顾铭后头,顾铭虽然怀里抱着叶霂,但跑得极快,她累得快喘不上气的时候,就进了这件茶室。

      茶室只有一个寻常的木门框,连匾额都不见,但一进到院内,雕栏玉砌亭台楼阁,样样考究,不过她还没细看,就跟着叶霂进了客室不再出去过。

      想到昨日她那快跑断的腿,连翘踌躇半晌,才又缓缓道:“想必是大人知道顾惜小姐名声,才挑了个这么隐蔽的地方。小姐不知,昨日暴雨,大人可是淋着雨来的,一下马就冲过来抱着小姐,那叫一个着急,抱住了小姐之后,头也不回地就往这儿跑,奴当时见大人不进自己的宅子,还以为要带着小姐去哪儿呢,没想到找了个这么清静的地儿,倒也适合小姐养病。”

      连翘越说,话中就越见喜悦,可在叶霂听来,却是无比刺耳,将她送到别处来,哪里是顾惜她名声,只不过是他顾侍郎还未娶妻,不好收留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子罢了。

      等连翘倒好药汤回去,又见叶霂落寞神情,方才想起刚才两人在室内不愉快,她这个嘴笨的,一不留神说这么多。

      叶霂喝了药,起身就往床榻去,再无后话。

      -

      京都,太尉府。

      顾铭一进去,就见顾三疾步过来递上御林军令牌,随后向他一躬,必是有事。

      “今晨这半日,夫人已经遣了三人来询问大人身体可否安康。”

      昨日他急着走,后才让人向太尉告假,说是旧伤遇水复发,疼痛难忍,可这慌乱中扯得慌,他自己都不信,又何尝骗得过旁人。

      可做戏做全套,今早他假意去医馆复诊,叫了原本该休沐的一将领顶上,还留了顾三,以备有要事向他传报。

      “墅院那边可也有人去?”

      “先前有一人,但听得大人已不在府上,就全遣到太尉府这边来了,都找了由头挡回去。”顾三道。

      闻言,顾铭眉头才舒展,阔步而入,“不妨事,医馆那边让人打点好就是。”

      顾三颔首:“卑职已经吩咐过了。”

      随之顾铭便进了太尉府,坐定之后揉了揉眉心。昨夜他在叶霂身旁守了一夜,叶霂身上的伤寒反复,他便一直照料不得休息,如此一松懈下来,才觉身上疲倦。

      可又想起什么似的,又把顾三给叫进来,“你去我账上查查,若余额有剩,提出一百银两来。”

      他只说了前话,却不道出后意。顾三从不见他支出过这么大额的帐,但想着这两日的事,估计也是和那叶家小姐有关。

      “是,大人还有何吩咐。”

      闻言,顾铭深叹一口气道:“今晚回国公府看看吧,你先让人去递个话,就说我已大好,母亲不必担忧,今晚就回去看看。”

      这几日突来的事情,郑氏若不得个准确回复,肯定是要上门来寻他,到时候更难对付,只得自己先跑一趟才好。

      可这晚等他复职,行至宣国公府,母亲郑氏倒不在门口等着他来,而是手里挽了一个簪着发的少女从里头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贵妇人,三人说说笑笑正迈出门槛。

      等他细看,却原来是礼部薛侍郎夫人及膝下千金薛子薇。
      薛侍郎是为当朝内阁阁老次子,而薛夫人与郑氏交好,常过府中与郑氏相叙,薛大人膝下有独女薛子薇,也随着薛夫人常来,因此就与他见过几次。

      郑氏不少在他面前提及暗示儿媳之位意属薛子薇,不过也总被他以忙碌为由搪塞过去。

      于是这日遇上,顾铭还未走近,就犹豫着要不要躲过这一场面,可郑氏早已扭头见了他来,喜笑颜开地赶紧招呼他过去。

      等他走近,那少女嘴角含笑,朝着他轻轻福了一礼。

      郑氏见状,眉眼间止不住的高兴,赶紧替她们说话:“还不快来见过你薛伯母,薛妹妹。”

      “薛伯母、薛妹妹安好。”顾铭老老实实唤道,而后便退到一旁,不像是要继续寒暄的模样。

      可郑氏偏又把薛子薇往他跟前轻轻推了一推,但转头对着薛夫人道,“你薛伯母前几日回老家祭祀,带了不少当地的食品回来,特地给我送过来,都还有你的一份呢。”

      薛子薇身姿端正,朝着顾铭温柔笑道:“一点心意罢了,请公子笑纳。”

      见状,郑氏和薛夫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打着如意算盘。

      人都到眼前来叫了,顾铭虽心中不耐,但还是拱手,微一点头,才又转向郑氏和那薛夫人,“多谢薛伯母,薛妹妹心意。二位可是要走了。”

      郑氏见顾铭主动询问,乐道:“是啊,你薛伯母今日家中有家宴,正要赶回去,得亏你来得巧才能遇上,要说来,这可不是缘分还是什么。”

      话中那“缘分”二字被郑氏咬得极重,眼色又在他和薛子薇间来回转,再是愚笨之人,也不难猜出其意。

      一旁的薛夫人眼色将他打量一遍,眼中是不尽的满意,笑着对郑氏道:“可别瞎说,闹得两孩子不自在。”

      郑氏就最爱听这样的话,拍了拍薛夫人的手道:“要是早些知道这孩子今晚回来,就算是阁老怪罪,我也要强留你们下来一起用晚膳了。”

      薛夫人被逗着笑了,“改日吧,改日你到我府上来。”

      “那是自然,可不等你请,薛二哥的升职宴怎么少得了我宣国公府。”

      谈笑间,郑氏一路将薛家母女送到马车边上,身后又推了推顾铭,“快送送你薛妹妹。”

      顾铭无奈,才又倾身上前把礼仪做足,“薛伯母、薛妹妹好走。”

      方才礼仪做足,尽低着头,这时薛子薇才从马车里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顾铭,抿起的嘴弯尽是女儿家的心意,挽着母亲的手揪个不停,薛夫人也自是知道女儿心思。

      “铭哥儿得空多到府上走动走动,我与你母亲相好,自然也把你当儿子一样亲的。”

      郑氏闻言立刻掩着嘴笑了,“儿子可是我一个的,你若喜欢,招了做女婿吧。”

      顾铭眉头一皱,赶紧低声道:“母亲说笑了,婚娶大事这样要紧,可别误了薛妹妹姻缘。”

      这话说的简直是一点情面都不肯给,薛子薇听得一愣,眼睛睁得混圆,脸色立马垮了下来,连粘在顾铭身上的眼神都忘了收回来,薛夫人见如此也干巴巴地讪笑了几声。

      随后,顾铭胳膊上便是一阵尖锐的疼痛,郑氏立即圆了顾铭方才的话:“子薇这么优秀,及笄以来,听说都有好几家媒人前去拜访了,哪里误得了。”

      薛夫人稍有些不悦:“行了,你再不放我们走,我们可要迟了。”

      等薛家母女的马车走远,郑氏见顾铭一脸不耐,想着说上几句,又想他身上有伤复发,便缓了缓语气。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见个姑娘就会冷着个脸,跟见到洪水猛兽似的。”

      “母亲可说过不在婚嫁上为难儿子。”顾铭笑。

      郑氏被顾铭用话堵了回去,不由顺了顺鬓角掩饰自己就是在相看媳妇的尴尬,“不是正好遇上了吗?你薛伯母又是我挚友,你和子薇也算得上是旧识了,再说你薛伯父马上也要升六部尚书了,别说得跟人家就上赶着要嫁给你一样。”

      “行,母亲说的是。咱们就赶紧先回去用膳吧。”顾铭搂住郑氏的肩直往府中走。

      郑氏无奈刮了顾铭一眼。

      看来她这番有意撮合,是要下些功夫了,不然顾铭的心思要是一直安在那叶家女儿身上也不是个事儿,只希望这两日她打听来的消息不要是真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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