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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从几万米的高空看下去,世界会变得很不一样。那些在平日里雄壮伟岸的庞然大物,突然间缩成米粒大小,那样的感觉很奇妙,原来所谓的强大如此虚无,只要高一点,再高一点,就可以消失无踪。
      他在梦里听见她这样说,背对着他的身影柔弱却也倔强,淡淡的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凄凉。他的心刹那间就痛了。
      想要抱住她的双手在即将碰触她的一刻,只接触到一片泡沫。
      她的影像就这样湮灭,连一个微笑都未留下。
      “工藤,工藤。”服部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工藤新一睁开双眼,远离了那场几万米高空之上的一场梦境。
      他揉了揉睡眼,伸了伸微曲的双腿,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未曾让他如此劳累。
      “你做梦了?”左手边座位上的服部探过头来,打量着一脸疲惫的工藤。
      “恩。”
      “是噩梦?”
      “恩?”
      服部指了指工藤的额角,“这里,”递过一张纸巾,“你流汗了。”
      “不是。”接过纸巾,工藤闷闷地说道。
      若不是服部打扰,此刻他仍然可在梦中,也许还能继续听到她的声音,甚至看到她的笑容。即使是梦而已,只要还能见到她,他都觉得幸福,就算这样的幸福只是短暂的飘渺的镜花水月而已。
      “工藤,你变了。”服部收回身子,向后一仰,将整个人陷进座位里,“这一年来,你对什么都没了兴趣,不理案子,不理足球,也不理我们。”
      服部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后来,只剩下了如同呓语般的轻声:“高中的时候你可以借口忙于联考,可是上了大学的这一个学期,你仍然是这副样子。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兰她有多痛苦吗?”
      “我知道。”工藤闭上眼睛,平静地答道。
      可是你们又何尝了解我的心情,我的痛苦又有谁知道?
      我已经努力将过去划入那片无人问津的禁地,若无其事地过着每一天。你们害怕,我便安慰;你们担心,我便微笑——我只想留一片安静的空间,独自缅怀过往回忆,难道连这样的一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把她一个人丢在回忆的禁区里,我做不到;那样对她,太残忍了。
      可是这样的话,终究无法说出口。
      工藤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的微笑,服部知道,他又在想她了,只有想她的时候,他的脸上才会显现出那样自然真实的表情。
      “希望这次爱丽古堡之行能够令他有所改变。
      一声轻叹过后,服部只能如此自语来安慰自己。

      他却置若罔闻。
      关掉头顶的灯光,侧个身子将脸埋进在胸前环起的手臂,只留给服部一个瘦削的背影。双目紧阖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陷入沉寂而漫长的黑暗。那无边无际蔓延的黑色,遮挡住心中微弱的光亮,那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念想,是他对她隐忍而深远的思念。
      在万米高空执着蔓延的思念,他的思念;在蔚蓝天空压抑发出的叹息,他的叹息。
      一个蜷身阖目将自己隔绝于世界之外的决绝背影,一个毫无睡意将头枕于手臂心中翻腾着苦涩的无奈姿势。
      工藤与服部,宛如时间静止般,悄然无声地各自坚持着,直到飞机穿过云霄,向地面急速降落。

      AKT-171次航班于十六点三十八分抵达爱丁堡机场,晚点三小时二十九分。

      爱丁堡的夏天同样摄人,灼热的空气在烈日的炙烤下扭曲成透明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排山倒海地袭来。宽阔的大路上一辆疾驰的黑色宾利房车,将那令人窒息的炎热阻挡在外。
      服部平次斜倚在柔软舒适的皮座上,晶亮的眸子犹如夜空灿烂星辰般的光亮,那是他在思索时特有的眼神,专注、认真、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是车子?不对;是司机?也不对;是——管家?对了!
      他的眸子突然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他哪里不对劲呢?彬彬有礼的态度,调教良好的举止,得体礼貌的装扮,殷勤温和的言语,怎么看都是一个地道的训练有素的英国管家。只是,服部陷入沉思,脑海中浮现出管家黑泽的容貌来——五十几岁的样子,头发是英国管家惯有的发型,梳得整整齐齐,还打上了发蜡。个子和自己差不多,五官普通,但绝对是个温和的人,除了——那双眼睛!
      对,就是那双眼睛!服部激动地差点跳起来,那双像鹰一般锐利,又如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散发着精明的光彩,当他牵扯嘴角的时候,服部甚至好似看见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讥诮来。
      这绝不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英国管家该有的眼神。
      服部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调皮地笑了,似乎心里打了有趣的主意,整个人一骨碌直起身来,朝着身边的工藤兴奋地喊了两声:“工藤,工藤。”
      “恩?”许久之后,服部才听见那低不可闻的回答,那是从鼻子里轻轻哼出的声音,表明回答者此时一定心不在焉。
      “没事。”服部颓然地摇头,语气中难掩无尽的失望。工藤的漫不经心如同一盆冰凉的冷水彻底浇熄了他心头燃起的希望,他竟然忘了,呵呵,他轻笑,他竟然忘了。
      服部转头看向工藤,他正凝视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目光游离,心思早已飞向别处。
      我竟然忘了,望向工藤的眼神突然变得无限悲凉,服部的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工藤新一了。从前的你,有着豹一般敏锐的洞察力,从前的你,不会发现不了黑泽那令人心生疑窦的眼神;从前的你,更不会把自己隔绝在我们的世界之外,如此地冷淡决然。
      脑海中跳动的一个个念头,让他的眼睛酸涩难捱,服部索性别过头去,闭上双眼,任由那股酸胀的感觉在心头迅速蔓延。
      而工藤,仿佛丝毫未觉,依旧将目光飘向车窗之外。那随着服部别过头去黯淡下来的眼睛和突然握紧的双拳,他将它们藏在无人发现的角落,在心里独自轻叹。

      豪华的宾利房车沿着宽阔的大路驶去,沿路的风景变换,从琳琅店铺的时尚街道到十六、七世纪的古老建筑,随着道路渐渐变窄,由公共大路转到私家小路,周围的景致又变化许多。
      车道两旁满眼的绿意似乎望不到尽头,在风中摇曳的身姿仿佛在不动声色之间即将那摄人的夏日灼热瞬间浇熄。
      刺目的日光被盛大地绽放着生命力的绿荫所遮蔽,只透过树叶交叠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黑色的车子碾过残缺的树影,留下忽明忽暗的轨迹。
      蝉鸣不止,透过车身传入耳膜,铺天盖地的鸣叫声,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奋力呐喊,至死方休。
      车窗外,视线隐约碰触到绿意中突兀的鲜红。从零零散散的鲜艳到成片成片的惊艳。工藤的目光陡然明亮起来,蓝色的眸子如同海浪般汹涌着暗潮——他看见在那路边树林,草丛中生长着一片片的红色玫瑰,一朵朵肆意绽放,盛开的花瓣鲜红欲滴,好像他心中滴流着的血。
      她最爱的红玫瑰。
      在看不到尽头的绿色中傲然生长着的红玫瑰,犹如她一般坚韧、孤傲的红色精灵,是世间最纯洁的妖娆,最极致的美好。
      他的心抽痛起来。
      目光接触到那片鲜红心就会无可抑制地颤抖。可是他没有办法移开视线,仿佛这一朵朵鲜艳的玫瑰便是她在这世间存留的精魂,他紧咬下颌握紧双拳,死死地将视线钉在从窗外掠过的红色身姿,他要看着她,他想看着她,他无法不看她,即使知道这些花朵不过是与她有关的符号而已,将红玫瑰等同于她的痴想只是自己编织起来的幻象和梦境,他也丝毫不在意,不在乎将他的生命和精力,投放在别人嗤笑的自欺欺人的假象中去。
      因为,他爱她。
      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相信,他们不理解,他有多爱她。
      他爱她。
      他要为她造一座玫瑰园,种满她最爱的红玫瑰。就像刚刚目光所及的景色那般,在充满生机的绿意中,开垦出一片又一片的土地,亲手撒下花籽,亲手照料它们,一天又一天,等到它们破土而出直至盛放出芬芳。那些花朵,就如同他所见到的那些玫瑰一般明丽照人,犹如他对她的爱一般坚定地绽放。
      如果,她活着,他定要为她建一座玫瑰园。
      如果,如果这世上有所谓的如果。
      他想着,海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景致在眼前逐渐模糊。
      这一刻,夏蝉止住了鸣叫,整个世界安静了,他似乎只听见有人轻轻地叹息,一声又一声,不止不休地自血液里绵延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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