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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停尸房光线灰暗,明明屋顶一角敞开的气窗外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那样漂亮的场景却好像撞上一块无形的玻璃,怎么也透不进房间里来。

      宽阔房间的一面金属墙反射着冰冷的白光,那金属墙面被隔成一个一个半米见方的方块柜体。房间中央是一张解剖台,上面还躺着一具女人的尸体,冷冰冰的毫无血色。

      夜呙穿着白大褂,站在尸体面前,掐着尸体的下巴,左右翻看:“啧,反正要送去火化,为什么还要先化个妆?”

      他不耐烦地说着。我站在他一旁,张张嘴,想告诉他人虽然死了,亲人还要见他最后一面,不过留个最好的念想。结果嘴巴张开了,嘴里却只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我伸出双手看了看,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全身——也穿着一件白大褂,个子虽然矮小,但是有手有脚,今儿是个正儿八经的人呀。

      我又“啊啊啊”几声,试图说话,夜呙转头看我,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然后丢给我一个口罩:“阿秋,你今天可真丑!”

      我回头,从停尸柜的金属板面里看到一个丑到模糊的男人——今晚我是个又哑又丑又矮小的丑八怪!

      我心想,怎么有种一日混的不如一日的感觉。

      夜呙拿起手边的化妆品,开始在尸体面部涂涂画画,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那手艺,反正我是同情了一下这具尸体的主人。然后我转身,走出停尸间开始瞎逛。

      这座火葬场还挺大挺新的,有两座主楼,前面是殡仪馆,后面是火葬场,空气里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肉上刷了柴油烤糊了,还混着一点福尔马林液的味道在里面。

      当然,比刚才在停尸房里面还好一点,那里面不仅有这股味道,还飘着淡淡的尸臭和漂白剂的散发出的刺鼻气味。总之走哪都让人呼吸不顺畅。

      我带上夜呙给我的口罩,走出火葬场,往前方的殡仪馆走去。今天天气很好,馆外艳阳高照,芳草绿地,蝴蝶飞舞,不过就美了那么十几米的距离,我又已经走进殡仪馆。馆里嘤嘤噎噎哭声四起,绕梁不绝,有不少人穿着黑白衣服丧气地走来走去。

      门口隐约传来争吵声,我走上去看热闹,发现有几个人在跟保安拉拉扯扯,两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躲在保安背后,一脸苦逼模样。

      那几个人中,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使劲推保安:“今天你们一定要给我们说个清楚,好好的我爸尸体放在你们这里,为什么会少了一根手指?”

      一个快三十岁的工作人员扶了扶眼镜,一脸为难:“大哥,有话好好说。这个的确是我们工作人员疏忽了,我们已经安排调查了,您冷静冷静,跟我们上去办公室里说,好吗?”

      中年男子不听劝,继续嚷嚷:“我不去,有话怎么不能大庭广众明面里说?我看你们是心虚了吧!”

      往来路过的人有回头注视的,但是毕竟不是一般公共场所,大家各自带着各自的伤心,并没有多少人过多关注这里的争吵。

      我走上前去,静静地融入那几个工作人员,我听到其中有一个悄悄在讲:“唉,真是倒了血霉了,停尸间居然会闹老鼠,咬了尸体一根手指头。那王师傅也是的,给尸体冲洗完也不知道快点收起来,凉一晚上,这大热天的没捂出尸水都算我们运气好!”

      另外一个女人紧张地“嘘”了一声,低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等会儿再跟你说!”

      中年男子带着几个人继续跟保安推拉揪扯,过了会儿民警终于来了,馆长搁着楼上等好一会儿了,这时候屁颠屁颠跑下来,迎着民警走上去,跟那几个终于能冷静点的闹事人谈了几句,领着人往会客室走去。

      我跟着那几个工作人员走,我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他们仿佛看不到我,走得离馆长那拨人远远的,自顾自地对话。

      男人说:“你刚才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女人皱着点眉头:“唉,你没听说,最近半夜闹鬼嘛!”

      男人嗤笑一声:“哈,你在这里工作,还信这个?”

      “你别说我信不信,我只知道王师傅那晚上吓的精神出问题了,这会儿还搁着家里躺着哆嗦呢!“

      另外一个男人说:“王师傅不是在火葬场干了二十多年了吗?现在才遇上这种事?”

      女人摇摇头:“反正听说最近午夜殡仪馆里不太平。”

      三人说着,渐行渐远,我掉了个头,往吊唁厅走。

      吊唁厅大大小小好几个,里面各有哀乐响起,各有各的装饰,有的隆重的不亚于婚礼,黑白纱挂满厅堂,鲜花铺满地台,有的则什么都没有,冷冷清清桌上一张黑白照,面前一个香炉。

      人生来享受不等,不过,他们最后一样都要被送入后面那个火炉子里。

      我瞎逛几圈回来,金属解剖台上的尸体已经穿戴整齐,等着被人送入吊唁厅。我上去看了一眼,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年纪轻轻,细看浓厚的粉底下,脖子肌肤上有一圈深红的勒痕。

      夜呙对我招招手,让我过去。我一上去,他就掐着女人的两颊,用镊子把女人嘴里卷成圈的长舌头挑出来给我看。

      “阿秋,你看这女人,她是上吊死的。她这上吊的姿势就不对,如果她把绳子往前挪一挪,死后舌头就不会吐那么长,也不会死的那么难看。”

      他说完,又把舌头卷回去放好。

      我:“……”

      我并不想知道这些用不着的小窍门,谢谢!

      这时,有几个穿着工装的男人走进来:“叶老师,死者准备好了吗?她的家属来了。”

      夜呙点点头,把停尸房留给那几个男人操作,自个儿走到门口去站着玩手机。不过一会儿就看到那几个人把女人装在棺材里,抬了出去。

      才走了几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抬棺的一个人脚下一滑,棺材哐啷倒下去,女人穿着一件黄色碎花连衣裙从里面翻出来,四肢扭成一个奇怪的弧度,原本闭着的眼睛甩了开来,倒仰着,直愣愣地盯着我看,长长的舌头从半开的嘴巴里滑了出来,挂在鼻头上。

      我全身毛骨悚然,撇过脸去,避开那目光。

      那几个工作人员赶紧过来重新把女人扶进棺材里,这次小心又小心地抬着走。

      夜呙倒是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鞋跟往他靠着的墙角跟一踢,直起身来往殡仪馆走。我跟着他,从火葬场的地下停尸间出来,走进殡仪馆,上了二楼,又走过一片长长的走廊,进了值班室。

      值班室里,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匆匆忙忙整理东西,看到夜呙进来了,拉着人说:“刚好你来了,小叶啊,晚上跟我换个班吧,我儿媳妇早产,我得跟着去守着。”

      现在很多殡仪馆都是24小时营业,大半夜的送尸体来的也不少,还有些吊唁厅会有亲人通宵守夜,因此殡仪馆的夜晚意外的热闹。

      夜呙无所谓,随便就答应了。时间很快入了夜,夜呙在值班室的床上睡了长长一觉,我则在一边坐着安安静静玩手机,等他醒来都快11点了,我跟着他走出值班室。

      殡仪馆大厅里就开了一盏大灯,像个快要燃烧完的太阳,挂在高高的屋顶上。大厅里稀拉拉的还有人在走动,几个吊唁厅的大门半开着,透出一点白色的灯光,两个保安站在大厅门口抽着烟闲聊——倒是意外不觉得有多恐怖。

      那两保安看见夜呙出来了,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叶老师,今天值班啊?”

      夜呙跟他们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我奇怪,为什么他们不跟我打招呼,是嫌我丑吗?还是我的职位真的低到跟我打招呼都没必要的地步?存在感这么低的吗?为什么从白天开始大家都一直无视我?

      没等我想明白,夜呙又走了起来。我跟上去,看到一个穿着黄色碎花连衣裙的女人从吊唁厅走出来,对着我微微一笑,我看她有点眼熟,对她招了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跟着夜呙继续又往后面的火葬场走,火葬场夜晚不营业,此时灯都关了,里面一片乌漆嘛黑,空气里还飘着焚尸的怪味。

      夜呙这人胆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这么阴森恐怖的气氛他也不知道开个灯,就着走廊窗户里透进来的惨白月光,踩着踢踏响的皮鞋,平静地在火葬场里面走着。

      “踢踏,踢踏,踢踏……”

      脚步声阵阵回响在室内,我明知道这声音是夜呙发出来的,还是感觉背脊发凉。

      我跟着他走到停尸间,他总算是愿意开灯了。头顶的日光灯亮起一盏,吃力地照亮空旷的房间。我无力地心想,就不能多开几盏灯么,那么大的火葬场真的不需要你给他省电费!

      一盏日光灯的光线实在是幽暗,照的满屋的白色瓷砖看起来发黄,暗淡的光线落在金属停尸柜上,泛起朦胧的光晕。

      夜呙走上前去,打开其中一扇柜门,把里面停着尸体的金属板面抽出来,温柔拳拳地看着躺在上面的人,我上前一看,大跌眼镜——这不是宵穹么。

      这一世,宵巨帅还没登场就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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