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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往情深深几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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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着枯黄的落叶遮住了半边天,除了石落外,其余人在风中踉踉跄跄,根本无法做任何的反抗,似乎也只能微眯着眼等待着末日的到来。
“哒哒~”阁内突然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人,她无所畏惧迎着石落的杀气步步靠近,每走一步咳嗽一声,身体的一个部位被刺破出一道血印。
青禾欲挣脱开天奇上前,可白发老人突然望向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向前,举步维艰,纯白色的外衫在石落的杀气里彻底被撕裂,而她也早已血痕累累。
半跪在地上,扶着拐杖,低头咳嗽着吐了几口鲜血,抬起头倚着拐杖艰难爬起来,看着前方的石落,笑了笑继续向他靠近。
石落很快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怒气在看到她拐杖上面悬挂的玉佩后消散了,杀气随之而灭,一头长银发柔顺且垂落下来,枯黄的落叶随即也片片掉落下来,天得以复明。
“先生莫要动怒,听完小人我说几句后,再怒也不迟。”
老婆婆消瘦,满身血迹斑斓,微佝偻着背,满脸皱纹,头发连带着眉发都已斑白,只是那双隐隐泪光闪烁的眼睛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老婆婆毫不惧怕他,突破他的界限,直冲着他步履蹒跚而来,可他却再没了杀气。或许,是因为她拿着那块玉佩的缘故。
老人家凑近他时,摇晃了一下拐杖上的玉佩,笑着问他:“先生可还记得这个?”
石落忘不了,那是他送给青女的定情信物,石落族的圣物血藤汁液浸泡过的青田玉,所以是血红色的,在阳光照耀下,红得发光,下面的穗子是用他的银发制成的。
“那先生,可还记得,欠了三小姐一个承诺?”
石落内心又一阵凄苦悲凉,原来她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一出,提前留了后路。
三年前,他不但送了青女这块血藤玉,在她不断撒娇哄骗之下,他还送了她一个他发誓绝不会背弃的承诺,只是这个承诺她那时并没有说,说要留着以后用,原来那时的以后就是今天。
所以说,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的,是吗?
他活了千年,自认为看透了一切,可她却偏偏成了个例外。
老婆婆递了一张纸条给他,他认得出那是青女的笔迹,纸上简简单单六个字:放过我的家人。
连他的名都没提一下,只是让他放过她的家人,可凭什么?凭什么她骗了他,害了他,还妄想着要他兑现承诺?
他办不到,他石落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老婆婆看他身上的杀气慢慢又凝聚起来,低头从怀里又掏了一样东西给她:“先生,三小姐说,这是她欠你的,如果有一天你来找她了,让我一并转交给你。”
石落盯着那荷包看着看着迷蒙了双眼。
三年前,他问过她:“依你们滕王阁的礼数,女子一般会送什么东西给对方作为定情信物?”
她边抬头看着星星边笑着回答道:“荷包,女子一般会亲手缝制一个荷包作为信物给对方,对方要是接受了,那么就得一辈子佩戴在腰间,除了沐浴就寝外都不得拿下,代表了会待你一生一世如初的寓意,所以如果取下了,就代表了他不要你了。”
“那你也给我缝制个荷包,我一生一世都不摘下来。”活了千年,什么样的荷包他没见过,却只想要她亲手缝制的那个。
青女笑着打趣道:“我才不给你做呢,你个老不死的,你的一生一世得多长,我的荷包可跟不了你那么久。”她说到最后时眼底有伤,荷包尚且跟不了他那么久,她更不可能,侧过头,胡乱用手抹了抹,嗅了两下鼻子,继续强装着微笑。
石落放下所有身段,像个吵着要吃桂花糖的孩子那样吵闹她:“你给我做一个,做一个嘛,我一定小心加倍保管。”
青女完全不受蛊惑:“我才不要呢。”
“为什么?”
青女羞红着脸起身,低头双手互绞着,小声嘟囔道:“我...我又不会针线活。”
石落忍不住笑出了声。
“石落,你讨厌。”
青女抱怨了一声,随即跑了出去,从那以后他再没提起过,因为他知道不会针线活的人少不了要被针扎,而他舍不得。
他以为他们就那样默契的忘了,却没想到,她还记得。
为什么在他饱受凄苦后,又给他一勺糖?
青女啊青女,你真的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石落冷笑了一声,从老婆婆手里接过荷包后径直入城,守卫兵们试图拦截,老婆婆笑着大声说了一声:“让行”,他们看了一眼青禾的脸色,随即立马就放行,石落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位老婆婆,却看不透。
原来,他连青女身边的一个老婆婆也看不透,当真是白活了这千年。
看着石落入了城后,老婆婆身子再难支撑柱,顺着拐杖慢慢下滑瘫坐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
青禾上前扶她,她望着青禾含着泪笑着说道:“姐,我赌赢了。”
青禾望着她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她盖上,伸手替她整理了凌乱的碎发。
“姐,我还有一事相求...”
“我知道,我早已在城内放了消息,意外一场,今日这出不过是滕王军的一次城外演习,我以父亲的名义对外发放的,所以,不会有人怀疑石落的身份的。他不会有事的。”青禾说完,滴落一滴泪,她的傻妹妹,他可是石落啊,怎会有事?倒是你,该担心的应该是你啊,我的傻妹妹。
石落进了滕王阁城门后,望着里面的盛况,果如当年青女和他说的一样,只是不同的是,当年她说的是:“石落,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回滕王阁,带你去吃遍滕王阁玩遍滕王阁,然后我们找一山清水秀之地,安定下来,好不好?”
好~可你人在哪啊?
曜听见街头小巷的叫喊声,兴奋的从紫红色的披风里探出头来,仰头正想告诉石落内心喜悦,可...“主人,你哭了?”
曜瞬间也泪眼汪汪。
“风太大,迷了眼”石落说完抓住一旁挑担卖编织帽的老翁,随手拿了一顶,给了一两银子,老翁连连致谢。
“主人,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告别”
他之所以仍要进城,不过是想和她曾经生长过的地方告个别,就好像当面和她告别一样。
从此以后,他石落的世界里,除了曜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了。他石落要戒掉青女,不可为也要为之。
是夜下起了雨,曜闻声立马翻身而起,推门去了石落的房间。
果然石落全身正被烈火焚烧着,无边地狱之火的奇特之处,伤过后看似毫发无损,但一遇上下雨天,他身上的伤疤便会一道道浮现出来,遍布周身,烈火从伤痕里面喷涌而出,熊熊燃烧,将他整个人像是包裹在火团里一样,体内两股元神之力窜游撕扯打斗着,生不如死,疼得他在床上直打滚。
曜在一旁看着虽然急却不知所措,只能一声一声叫唤着:“主人,主人...”
石落余光看见了他,努力隐忍着疼痛,装作没事,笑着安抚道:“别怕,我没事,你...赶紧回去睡觉。”
曜流着泪摇了摇头,眼泪挥洒得遍地都是。
石落低吼了一声:“听话,回去睡觉,不然明天我就将你送给陈一诺。”
逃出无边岩洞时,陈一诺曾向石落讨要过曜,“石落,哪一天你闲腻歪了这小破孩,不妨可以送给我把玩几年,试试毒,说不定能助他脱胎换骨,将来能成一了不起的大人物。”
当时石落既没说好也没拒绝,所以曜一直不知道他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刻,曜竟想留下来但又怕石落真动怒送他走,于是立在原地双手揪着裤缝儿更加不知所措。
石落隐忍着又低吼了一声:“真要我送你走?”
曜抹了一把泪,摇了摇头委屈巴巴说道:“我不要离开你,我这就回去睡觉。”
石落笑了笑,“乖。”
曜回去后一直趴在靠近他这边的墙角听着,听了许久也没听到声音后这才放心地靠着墙角睡下。
石落知道曜在一墙之外正听着,所以他咬着被子,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
门突然又被急迫地推开了,他已然被岩火折磨得筋疲力尽,只能牵强着睁开一条缝。
石落含着泪笑了。
是幻觉还是梦?他居然又看见了他的青女,亦如初见她时那般,犹如一道光照射进他千年无边的黑暗里。
青女看着他的样子,像是吓着了,立在原地迟迟不敢靠近。
他无力地伸出一手召唤她,她这才颤抖着身子重新慢慢靠近他。
他一直以为青女是因为害怕所有才会颤抖着身子,待她走近时才发现原来她哭了。
是因为心疼他所以才哭的吗?果然是梦,因为只有在梦里她才会心疼他。
“不疼,其实一点都不疼的”
他说完就笑了,这种安慰的话连他自己都骗不了,又怎么能骗得了那么聪明的她呢?
可是是梦,所以没关系。
青女抽泣着望着他小声道:“对~不~起”
他闭目暗自饮泪。
“我原谅你,你会回到我的身边吗?”
青女听完哭得更凶了。
他最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心头就疼,那种疼可比烈火焚烧来得更痛,好在这时窗外雨小了,身上的的烈火也慢慢隐退,他恢复了些许气力,强撑着坐起了身,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青女听话地走了过去,他却突然又叫住了她:“别过来。”
无边地狱烈火他尚且受不住,更何况生为凡人的她。
青女胡乱伸手抹了泪,摇着头说道:“我不怕的,我是巳月己巳日生的,纯阳子,属火不惧火。”
石落半倚着床榻望着她笑着问道:“所以,三年前你处心积虑引我去无边岩洞,是知晓无边岩洞的地狱之火与我相克,会压制住我体内的能量发挥不出来,好让我无力抵抗方便你取我的心头血,还是单纯的真的因为好奇想去那里看看?”
青女颔首低眉,小声道:“抱歉,今生是我有负于你。”
石落无声冷笑,心头处猛的一抽搐,疼得他大汗淋漓,半趴在床上。
青女上前关切问道:“石落,你怎么了?”
石落低声怒吼道:“怎么了?你不知道吗?三年前可是你亲手将我抛弃在无边岩洞内的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若不是因为我能逃出来,你是不是也打算着将我一并忘却了?青女,你才是这世上最无情无义的那个人。”
因为她连他这样冷血无情的人都能伤得如此之深,可不是道行更深?
“我...”青女百口莫辩。
“既已伤我至深,又何需再虚情假意?青女,你忘了你连你的名字都是骗我的吗?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你告诉我告诉啊,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甚歉”
石落失望至极,也真的愤怒至极,竟然对她也动了杀意,当真的是气疯了头,他飞身到她面前,杀气震开了窗,晚风袭来,撩拨起他半遮面的青纱,将他的容颜完整的呈现在她的面前:“三年,整整三年,你知道我每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一句甚歉就想抵消过去你所欠我的?”
青女从他猩红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久违的模样,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美。心满意足笑着闭上了眼,能这样死在他的手里,她心甘情愿。
“青女,你是不是断定了我不会杀你?我...”
石落狠下心来,可手还没触碰到她,就遭到了来自自己的反噬。
弯腰自我嘲讽一笑,三年前他可真是送了她不少东西呢!
青女上前欲去扶他,可是莫名其妙的他又被自己的银发反噬折磨,她越靠近他,他被折磨得越严重,她一下慌乱了。
“石落~”
石落伸出一手拒绝她的靠近。
石落笑着望着她问道:“我送你的马甲,你一直有穿在身上?”
马甲?青女点了点头,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她一直小心保管着,今夜来见他这才特意又穿上的,小心翼翼望着他寻问道:“和马甲有关系?”
石落嗤笑道:“你可知,当年我送你的那件银丝马甲,是用什么做的?”
青女摇了摇头。
石落冷笑道:“是我亲手割了我的银发,用我的心头血缝制而成的,你不是一直想处心积虑取我的的心头血嘛,没想到吧,其实我早就给你了,我把我全身最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了,还下了血咒,凡是伤你者必诛之,连我也不例外,所以当我身上的杀气逼近你时,才遭到了自己的反噬。
青女,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曾经的我爱你爱得多么痴狂?
但我现在后悔了,因为你根本不值得...你不是要取我的心头血嘛,来呀,我现在根本伤不了你,可你却可以,再,伤了我。”
青女含着泪摇着头步步退后,她不想伤害他的,从前不想现在更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