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男孩》玖兰熙

29、好想告诉你

　　唇的温度渐渐在空气中冷却。

　　那双紧紧环抱她腰肢的臂弯松开了。在夜一般的颜色里那双眼睛如同琥珀。

　　爱德华的脸贴近她的耳垂，掀唇低喃一句什么，嘈杂声里听得并不清楚，只是从略显浑重的呼吸中分辨出几丝情难自抑的懊恼意味。红色的暗光洒落，映照成了两人脸上一抹飞红。
　　咔嚓——已经有人趁机按下快门，这一举动令爱德华眉头蓦地一皱，神情随即蒙上一层阴冷。

　　瞬时，舞台上的灯光再次亮起，刺眼的光划过眼角，伊芙半掀开眼睛，还没从刚才的意外事件中缓神过来，瞳孔中随即落入一抹清冷熟悉的身影。

　　仿佛被一股灼烫的目光倾注，即使隔着重重人群，伊芙也一眼就注意到了沉默地看向这边的托比——一头柔软的棕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只左眼，安安静静驻足在摇曳的舞池人群之间。

　　目光相遇，伊芙心悸得心跳漏了半拍。

　　剧本里明明删掉了这个情节。

　　她应该做点什么。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出乎意料地，托比眼睛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穿过人群一直朝她走来。

　　爱德华的样子是不可能让步的，她只能逃。

　　伊芙身上还穿着来不及换下的一袭盛装，提着裙摆挤入人群。群魔乱舞的少男少女已然将这里气氛炒得火热，流光溢彩的荧光在恢复晦暗的室内四处闪烁。

　　“对不起。”沿路借过少不得磕磕绊绊。干冰的烟雾缭绕在空气里让视线变得有些朦胧，伊芙感到眼前梦幻迷离。

　　不由得加快脚步，快到一扇门口时，一只手大力捉住了她的，安语满脸涨得绯红，气喘吁吁，“听着，伊芙，我不知道这是弄的哪一出！爱德华怎么会……怎么会吻你？”安语简直急得语无伦次，“他不是讨厌女生？不，不，”安语扶着脑袋，“刚才托比的脸色可并不好，还有艾丽那个搞事精，你们完了。”

　　“完了好啊，小姐，跟我们迎接新的开始？”旁边两个男生轻佻地露齿一笑。

　　安语摇摇手，表示完全没兴趣。

　　“真无情。”两人同时怨道。

　　伊芙没心情多逗留，转身要走，安语即刻跟了上来。

　　对安语的关切安慰，伊芙只能一再地表示：“别担心，我没事。就是……”

　　“就是初吻被夺走了，初恋被醋跑了？怎么会没事，”安语看着伊芙叹了口气，伸出手比划出一个掐的动作，“初恋的芽被掐死在泥土里了。”

　　“安语。”伊芙出声打断。

　　“不过，你还有我。”安语朝伊芙展开胳膊，伊芙破涕为笑，走上前来，投降式地任这双臂弯将自己拢入暖暖的怀抱。

　　“爱情并不总是结局美好。”安语抚了抚伊芙的后背，“让烦人的男人们都一边去吧！”

　　“刚才，等等，托比并没有走，他过来找我了。”伊芙恍悟地昂起头。

　　安语也吃惊地松开伊芙，她明明看见艾丽陪着托比走出门口，安语脸上重现欣喜：“他一定是不希望在离开前留有遗憾，你必须跟他谈谈。立即，马上。”

　　“我刚才逃了，”伊芙懊恼地抱着脑袋，“在他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落荒而逃。”

　　“那么就请勇敢一点，现在。”安语两眼发光。

　　浅蓝色外套、柔软长发的少年，伊芙很快在人群里发现了移动目标。可等那人转过脸来，伊芙的脸色也随之黯淡下来，他不是托比。

　　耳边的嘈杂仍然还在继续，伊芙兜兜转转几圈，鞋跟磨破了脚踝，才发现自己最终又回到了原地。

　　伊芙在一个安静角落蹲下身来，仔细想想，因为犹豫，她已经错过了很多，纽约的街道、小巷，公园、广场，各种各样聚会和娱乐活动，都是她和他来不及体验的经历。她理应明白托比会离开纽约，就等于注定把一切画上句号了。距离和时间会让他忘记一切。

　　没注意到旁边渐渐靠近的脚步，等听到一声轻柔好听的“伊芙”，伊芙顿时抬起头。

　　“托比！”她简直不敢相信，剔透灵秀的双眼折射出喜悦的光芒，

　　“你受伤了？”托比平静如海的脸上难得起了波澜。他几乎一下朝她奔来，蹲下身子，姣白清秀的脸离得很近，先声致歉后帮忙把她的水蓝色高跟鞋脱下来，伊芙近距离地看着他，呼吸变得迟缓。

　　托比并没有表现出先前的不悦情绪，伊芙不知为何涌起些许失落。而当托比指尖轻轻地触到她的脚踝，刺疼感使她轻轻嘶了一声。

　　托比随即抬起眸子，神情紧张：“很疼吗？”

　　伊芙摇摇头。想到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伊芙觉得自己心情飘零，忽然感到难过，心脏碎成了一瓣一瓣。无数次在心底回想起艾丽，那个如同魔咒一般的存在，无数次令她疑惑两人的深情厚谊，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承认其存在，明明在“情敌”面前望而却步，她明明唯恐逃之不及，决定放弃。

　　然而只要面对着托比，对上那双湛蓝灵澈的眼睛，她所有的坚硬堡垒都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他总是有这样的魔力，纯洁得让人不可沾染，柔软得使人支离破碎。看吧，她靠近了，所以心碎了。

　　伊芙噙泪的眼眶不争气地湿润起来，不知道是怪他还是在怪自己。

　　伊芙望着那双眼睛，心里一酸，泪水涌出似汩汩泉水，一颗一颗滑落睫毛。

　　托比见此顿时一愣，彻底地乱了分寸：“怎么……哭了？我真的很不擅长照顾女孩子，是我的错，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让女孩哭了，眼神中天然掺杂几分无辜，一如他天使般纯洁无瑕的长相。

　　伊芙抬起脸来，企图说绝情的话，最后出口的却是难以掩饰的不舍：“他们告诉我你要离开了，不是吗？”

　　“因为这个？”托比低下头抿唇一笑，他似乎窥见了比这双沁润泪珠的眼睛更加美好的东西。

　　“‘就这个？’反正你不用在意。”伊芙嘴里嘟囔地埋怨，说完仍然低下头。

　　“但是，不要哭啦。”托比跪着一只膝盖，慢慢与她离得愈近，“我更喜欢你的笑脸。”
　　托比伸手试图捧起她的脸庞，伊芙迅速地埋住脸，悻悻地小声问：“那现在很丑吗？”

　　“不，”托比摇了摇头，温和地看着她。

　　令伊芙稍稍松懈，然而当托比的袖子深浅不一的一片落入眼底，伊芙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好事。

　　伊芙为自己的举止感到抱歉，因为托比的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垫到她的脸下，在她低头哭得梨花带雨时，托比也安静地陪在旁边，被任性的她沾湿了手心。

　　她的眼睛在下雨，在他的心里也下了一场细雨，绵绵长长，深入隽永。

　　安静的林荫大道上两道狭长的人影被拉长，两人都在熟悉的地方心照不宣地停下脚步。

　　好像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伊芙默默背转过身。托比依然没有挪步，在她以为世界静音的最后一秒，托比的声音倏然打破平静。

　　“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听取艾丽的建议。”

　　伊芙条件反射般地一愣，回过了头。

　　“我认为我们需要对我们所爱的人说出‘我爱你’。”心跳同时停顿一瞬， “我爱你。” 少年认真与青涩同时集于一张面容。

　　宛若一阵狂风暴雨迎头袭来，酝酿的情绪喷薄，达到极点。伊芙的唇微颤着，欲言又止，难以置信地整个人僵硬地“冻”了在原地。
　　一滴水珠湿润了脸颊，紧接着啪啦啦一串响亮的雨声接踵而来。

　　雨越下越大，两人谁也不愿意走，伊芙唯一一次感到时间如此珍惜，多一点点也好。

　　托比过来握住她的手，捋了捋她因为雨水打湿的额发，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

　　伊芙学着托比的动作，内心也变得勇敢起来，她踮起脚好够到他的发顶，将之前想做却没敢的事情鬼使神差地做了——掌心轻轻地触碰上去，托比的头发很细密、很软，带着淡淡的花清香味，待她收回手，托比仍然抿着唇，任揉、乖顺的样子令她几乎要以为“男生脑袋摸不得”是一句骗人的假话。

　　“明明你就在我的眼前，我却已经开始想念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