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男孩》玖兰熙

27、冰火交持·雨夜

　　“我心动了，完完全全的。”圆幼的字迹已经足以显见以后少年时期遒劲风姿。

　　这封足有伊芙一半年纪的情书实在不可忽视，是写给谁的？

　　正是思绪万千的时候，有人从屋外一下推门进来，“sorry，sorry，托比让我帮忙照顾里昂，我是不是来迟了？”

　　艾丽穿着一件雪白色碎花裙子，锃亮的小皮鞋配上精致俏皮的妆容，明艳动人，摘下头上的太阳帽便放到门边的钩子上，笑容灿然地走入客厅。“听说待会儿还会下雨，一定得让托比陪我回家才行！”

　　里昂一看见是熟人即刻活跃起来，跳下沙发往艾丽身旁奔去。

　　“今天想吃什么？”艾丽摸摸里昂软乎乎的头发，注意到伊芙，呀的一笑，湛蓝的眸子弯弯眯起：“伊芙，嗨，又见到你了，真有趣。我厨艺还不错的，要留下来一起尝尝吗？”
　　“当然，没有托比的美味就是了。”艾丽顺道又补充一句。

　　里昂在一旁似拨浪鼓般附和点头。

　　“所以，他人去哪里了？”爱德华将晚餐端上桌来，顺便打消艾丽的做饭念头，因为爱德华厨艺突飞猛进，足以让她自惭形秽。

　　“德州牛肉！”艾丽惊讶地睁大眸子，光是看着外焦里嫩、颜色鲜亮的烟熏牛肉就能使人食指大动，完全不是前些日子给伊芙做三明治的厨艺水平。

　　艾丽倏尔对爱德华促狭一笑：“某人不是说对食物的味道不感兴趣，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无聊透顶吗？”

　　爱德华并不回答，脸上表情却不觉冷淡几分。艾丽自觉没趣地撇了撇嘴，掉过头去又跟伊芙谈话。

　　艾丽继续热情地挽留伊芙共进晚餐，伊芙趁空看过一遍手机，怀特说和朵蓉两人有事今晚不能回家，加上艾丽态度不容易拒绝，伊芙索性坐下了，既来之则安之。

　　里昂切动碟子里的牛肉时照例需要有人帮忙，此时托比不在身边，他吃得满脸酱汁，像只狼狈的小花猫，最后招来艾丽无情嫌弃。

　　皱了皱眉：“Jesus! 里昂，你真该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傻。”

　　惨遭嘲讽的里昂蔫蔫地，举起手边的刀叉，歪扭的动作将勺子往脸颊边蹭得两侧酱油斑斑。

　　里昂抬头小心地看了伊芙一眼，伊芙温和一笑,安抚性地递给他一张餐巾，里昂脸色涨得绯红，莫名地赌着气将其扔到一边，继而闷声不吭地低头咀嚼牛肉，时而将牙齿硌得邦邦作响。

　　伊芙无奈，他很可能是以为她也在笑话他，果然就算是软性格的男孩也少不得自尊心强盛。

　　艾丽见此不由得暗喜，脸上掩饰不住流露几分得意，对伊芙愈发畅意谈笑风生。

　　闷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里昂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朝她露出“求助”的眼神，艾丽心头更加笃定，必须得凸显自己独一无二的魅力，更是为显示自己与这家男孩子之间无人能及的深情厚谊，她微微扬起脑袋，揉揉里昂的软发，贴心地替他切好碟子里的牛肉。

　　享受到美味的里昂舒展眉头，朝她感激地眉目喜笑。

　　眼前的这顿晚餐吃得着实别扭，老实说，伊芙并不认为自己敏感过头，好歹也是经过风浪的女孩子，当年妈妈这朵纯情无害的小白花去跟爸爸的地下恋人会面过招，她也是偷偷长了见识。

　　伊芙直觉，艾丽在吃里昂的醋，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喜欢里昂。只能说，饶是朋友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换作了心上人，两个情敌见面要怎么眼红。心上人，就是托比。除了他，还有谁？

　　在伊芙的印象中妈妈是个烂漫爽朗的新疆姑娘，妈妈的烂漫在于信守爱情坚贞如一，然而假如失去她的爱，也就完完全全失去了，她干脆利落绝不回头。对毁掉她爱情的新人她深痛恶绝也好，终究不值得。

　　“假如有人联合着你的挚爱伤害你，你该怎么办？”妈妈想教给她的道理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被别人伤害以前先将那恶意的企图打碎，让其筹码失去利用价值——既然要被那人背叛，不如提前就放弃掉那个人。

　　“伊芙，你这么漂亮，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不交男朋友就太可惜了。”艾丽叹息地说，旁边椅子一响，爱德华立起身，托着碟子往厨房走去。

　　女孩子情感方面的话题，伊芙倒觉得不便让爱德华在一旁听，太难为情。

　　艾丽明显不想就此打住，立即笑盈盈地怂恿伊芙：“相信我，伊芙，这里的男生又帅气又多才艺……”

　　伊芙觉得她热切的愿望让朵蓉知道可能早就算是诱导未成年了，不由得轻轻一笑。

　　“以我的个人经验担保。”艾丽说到自己情史的时候满脸自豪，什么大把殷勤的护花使者连绵不绝，种种罗曼蒂克被追历史，统统信手拈来，说得像电影里的万人迷女主角令人惊羡不已。

　　伊芙确信她是备受宠爱的温室花朵，随口迎合几声，一方面，不由得想到一个原因——为什么托比没有和她在一起？对于这样一个玲珑妍丽的娇俏女孩，任性是任性一点，却足以享有世间无数爱慕。他那么温柔，肯定不会责怪她，包容她的一切……等待、等待她发现他是最好，走向他，和他在一起。

　　全程脑补完一部爱情故事的伊芙仿佛一下想通了从前存疑的种种。

　　见伊芙始终打太极似的不置一词，艾丽秀目一转，问伊芙：“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温柔的，会弹琴的？吹口琴、打架子鼓、篮球？摇滚乐队也行……”

　　“要不就托比好了！”艾丽忽然打趣笑道。

　　“咳咳咳。”伊芙不免呛了一口，反应有点“过激”。

　　“怎么了？”艾丽着力于煽风点火，只是现在开始加大力度，收敛笑容问道，“你不喜欢托比吗？”

　　“不，”伊芙抿了下唇，竭力忍耐住心底本能的羞怯，眼角漾上一抹纯真而恬谧的笑容，最后抑制不住地绽开樱色的唇道，“我当然喜欢他。”

　　冒雨归来的少年轻轻登上台阶走近门口，搭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随即一颤，在一瞬间，头脑里顷刻化成一片空白，心跳隆咚，低头间，不可遏制地扬上了唇角。比起上一回云里雾里的撞听，这一回的喜悦来得显然、明朗。

　　窗外潮湿的雨水哗哗乐响，身上沾湿的雨水忽略不顾，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心跳，宛若一滴水落入深潭，刹那间激荡起千万涟漪。

　　“但是，谢谢你的好意。”女孩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托比顿时呼吸降缓，不觉敛息屏气。

　　突然，周围的空气骤然稀薄如同窒息一般，外面风雨更加大了，零星飘来只言片语，字字清晰，“如果我有男朋友，那人绝不可能会是托比。”

　　他喜欢的是别人，很可能就是艾丽，又怎么可能做她的男朋友呢？她为什么又要去自讨没趣、苦撞南墙呢？

　　“我对托比是朋友的那种喜欢。”伊芙释然般地弯眸一笑，“也仅止于此而已。”所以艾丽根本没必要在意一个无足轻重的威胁。

　　只见眼前艾丽的脸色短时间中变换精彩，由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听到伊芙肯定答案之后表现出棘手不安，到最后长长松了口气，脸上掩饰不了丝毫流露的侥幸、欣喜。

　　艾丽总算回应过来，假意惋惜叹道：“啊，托比知道一定会难过的。”

　　旁边的里昂忽然大喊一声，原来粗枝大叶的他把自己手给划到了，伤口流出鲜血，伊芙应声过去，先用糖果哄他不哭，然后让他安安分分待在座位等待包扎，自己去找药箱。

　　门铃声响起，艾丽刚一开门就看到托比衣衫濡湿、头发凌散，显然在风雨里淋了很久，惊讶之余艾丽想起刚才屋里头的对话，只见托比脸色青白，那些话，看起来是被他听到了的。

　　少年丧失血色的唇瓣紧抿，表情却隐忍之极，面对她仍然温润含笑。

　　“托比，你喜欢的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眼光。 ”艾丽见托比这副模样更加不满地说，试图体贴地递去安慰的双手，替他打抱不平，“我说介绍她其他男朋友，她倒完全来者不拒，等着看吧，她一定会像那个傻妞安语一样，跟迪安之流混在一起，最后被背叛了都是一无所知。到时候哭就知道自己有多蠢了。”

　　艾丽满心以为自己说得正中要害，托比应该明白，从此看透伊芙才是，但是托比始终一点埋怨的话都不肯说，并且有意避开她的宽慰。“她永远不会这样。”

　　“怎么不会？”艾丽气恼地追问，“她又死板，又乏味，除了脸蛋长得可以——但是，会有哪个男生能对她一直保持兴趣吗？”

　　托比一直沉默不语。

　　“而且，她很无情。”艾丽复补充说，“喜欢她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这一句令托比脸色彻底笼罩乌云，“我从不以为那是痛苦。”

　　托比难得表情淡了下来，撇开艾丽的纠缠走进屋里，找衣服准备淋浴，毕竟从学校到这里把他淋得落汤鸡似的。连里昂都直觉嗅出托比心情不好，见到他倒也不去黏他。

　　又一会儿，越想越生气的艾丽重新回坐到里昂身边，两人大眼干瞪着大眼，然而无话可说。

　　爱德华从柜子里拿出药箱，回到客厅时艾丽正在桌边独自喝酒，见到他过来了自己起身让开，干脆地往沙发上一躺，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来。

　　爱德华皱紧眉头，让他搬动醉酒的“邋遢”女孩比要他只穿underpants演奏摇滚还要艰难。

　　“托比，”托比正好赶上这份差使，爱德华示意地垂下眸子，“你把艾丽带走。”

　　伊芙照顾好自己饿肚子的小猫便勤快地赶回客厅，众人都在，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眼见沙发上的艾丽似梦似醒，秀发遮面，任由身旁的托比倾身俯下。托比双手轻轻勾过女孩纤瘦玲珑的细腿，小心翼翼将人圈在怀里，动作委实透出暧昧。

　　睡眼朦胧的艾丽嘴里不耐烦地嘟囔一声，仿佛感到熟悉的气息一般，微微一笑抿了抿唇，伸手搂住托比的脖子迎面吻了上去。空气恍然静止一般。

　　喵~小猫嗖地一跳跃下伊芙臂弯里的怀抱。伊芙怔愣半天，直到一双手扣紧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一角，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爱德华？”伊芙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古怪——反常的嘶哑、尴尬的难堪。

　　爱德华试探地探出两根颀长的指头，轻轻划过她晶莹丰盈的泪沟。

　　爱德华是高高的模特个子，伊芙只有仰望才能看出他看她的表情，伊芙此时反而一味庆幸起来，要是让她正对他或打量或不解的眼光，她的羞惭简直能直接挖地洞，把她塞十八层地狱里去。

　　“哭了？”爱德华问，语气变得紧张起来。

　　伊芙揉揉眼睛，“我没有，风太大了，吹迷了眼睛。”

　　“嘴上说着，泪水倒是诚实地流个没完。”爱德华小心地将手笼上伊芙的顶发，安慰性抚了抚，外人看笃定觉得敷衍，伊芙明白，这对他而言却是超乎寻常的表现了。不然，他怎么一直没有女朋友呢？

　　“你的洁癖呢？”伊芙假装破涕为笑问道。

　　爱德华挠了挠金发，那完全只是为了避免与人接触找的借口，当然他不想就此公开，“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

　　伊芙转头去望窗外的雨夜，试图使心情好转起来。

　　爱德华回头去看客厅里的两人，托比遭受的惊讶和失落全然不比她小，只有艾丽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酣甜而眠。

　　心里像忽然碎成两半，伊芙不禁托着腮叹了口气，倏尔又转头朝爱德华苦涩一笑：“我现在知道安语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就差把“我很好”三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爱德华偏过脑袋注视着她。

　　“可是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伊芙缓了一会儿清醒过来，自言自语般说，“我分不清为什么感到难过……”

　　“唔？”

　　爱德华的吻悄然落在她的唇边，恰到好处避开要点，伊芙猝不及防地颤了颤睫毛，神识涣散。

　　柔软相接，触电的黏麻光速蔓延全身每条经络。伊芙下意识地心空一瞬，刚想挣扎却发现爱德华已经辗转过来，他的唇沿着她的脸颊流连往下，直碾唇角。少年紊乱的气息里掺杂隐隐阴鸷因子，抑制不住情感一般，愈吻愈凶，与开始时的小心温柔截然不同。

　　“爱德华……”伊芙脸上顿时红如火烧。